傻柱在桥洞下被当眾殴打,不过是这个时代浪潮下,一朵不起眼的浪。
但这朵浪,却折射出了整个水面的浑浊与不堪。
在雷爱国刻意地“放任“与“加速“之下,“灾星“派系那套完全脱离经济基础、只讲斗爭的荒谬路线,如同最凶猛的催化剂,让整个社会的崩坏,以一种超乎想像的速度在蔓延。
半个月后。
京城,某大型供销社。
清晨的寒风中,长长的队伍从供销社门口,一直甩到了胡同拐角。排队的人们,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他们穿著厚厚的衣,依然被冻得瑟瑟发抖,脸上掛著同样的焦急和麻木。
供销社里,灯光都只开了一半,显得昏暗而压抑。
以往总是堆得满满当当的货架,此刻空了一大半,像被蝗虫过境了一般,上面只稀稀拉拉地摆著一些蔫头耷脑的白菜和萝卜,连过去最常见的土豆都成了稀罕物。
墙上的黑板报,用歪歪扭扭的粉笔字写著——“今日供应:白菜、萝卜“。
“同志,行行好,匀我半尺布票吧!求求您了!“一个头髮白的大妈,几乎要给柜檯后那个年轻的售货员跪下了。
她手里紧紧攥著几张布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家里的孙子,袄袖子都短了一大截,两个手腕子露在外面,天天冻得跟胡萝卜似的,哭啊!“
售货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脸上满是戾气:“没有!说多少遍了,没有!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厂子都停工闹革命了,我去哪儿给你变出布来?“
她的抱怨,瞬间点燃了人群中压抑已久的火药桶。
“这叫什么事儿啊!“
“就是!以前再困难,也没缺成这样啊!这日子还怎么过?“
“小声点!你不要命啦!“
压抑的抱怨声,像地下的暗火,在人群中蔓延。
售货员翻了个白眼,索性靠在柜檯上,闭目养神,对眼前的一切充耳不闻。
……
同一时间,华夏大学。
校园里,曾经引以为傲的草坪,如今已经荒芜,长满了枯黄的杂草。
一位白髮苍苍的老教授,正拿著一把大扫帚,在寒风中吃力地清扫著地上的落叶。他叫王庚,是华夏物理学界的泰山北斗,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国家的科研事业。
而现在,他被勒令停止一切科研活动,每天的任务,就是打扫校园。
监督他的,是几个穿著崭新工农兵学员制服的年轻人。
他们並没有在“监督“,而是在不远处的操场上,追逐打闹,嘻嘻哈哈。
其中一个学员,手里拿著一本厚厚的、几乎全新的《理论物理学导论》,那是王庚教授的心血之作。
他隨手將书页一页页地撕下,折成纸飞机,互相投掷,看谁的飞机飞得更远。
纸飞机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短暂而可笑的弧线,最终歪歪斜斜地落在枯草丛中,就像这个国家的科研未来。
王庚教授停下了手中的扫帚,浑身都在发抖。
他看著这一幕,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他不是心疼自己受到的屈辱,他心疼的,是这个国家的未来啊!
他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毁掉一本书,只需要一秒钟……“
“可再想把它写回来,却需要一代人的心血啊……“
……
市中心医院。
走廊里,瀰漫著来苏水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绝望气息。
药品奇缺。
很多过去最常见的病,如今都因为缺少最基础的药物,而变成了绝症。
儿科病房门口,一个穿著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正一拳一拳地,狠狠捶打著冰冷的墙壁。
他的面前,一位母亲抱著自己发著高烧、已经陷入半昏迷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孩子的病,原本只是普通的细菌感染,在过去,几针青霉素就能解决问题。
可现在,青霉素成了比黄金还珍贵的战略物资,根本就申请不到。
年轻医生眼睁睁地看著那个幼小的生命,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地凋零,却无能为力。那种巨大的无力感,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心臟,让他几乎窒息。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他终於忍不住,对著身边的护士,发出了野兽般压抑的低吼,“连救命的药都不生產了吗?!他们想让所有人都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