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重新照亮了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
但所有人的心,却仿佛隨著那片璀璨光影的消散,一同坠入了更深沉的黑暗。
会议室里,死寂无声。
但这种死寂,与刚才那种因震惊而导致的死寂,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混杂著巨大失落和深沉绝望的死寂。
如果雷爱国没有展示那个“活的未来”,大家最多觉得他的计划是天方夜谭,是浮夸风,批判几句,驳回也就罢了。
可现在,所有人都亲眼“看”过了那个天堂。
那山川如画,那城市璀璨,那国富民强的盛世景象,已经像烙铁一样,深深地烙在了他们的灵魂里。
他们现在知道了,原来华夏的明天,可以那般美好。
可也正因如此,当他们从那美好的幻梦中醒来,再低头看看脚下这片满目疮痍、一穷二白的现实土地时,那种巨大的、如同天堑般的落差感,几乎要让他们的心臟都为之撕裂!
太遥远了……
那个未来,美好得就像海市蜃楼,可望而不可即。
华老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假的……不,是真的……可怎么可能……”
他彻底陷入了自我怀疑和认知混乱的漩涡。
大部分元老的表情,也与他如出一辙,脸上写满了茫然与苦涩。
然而,有几个人是例外。
以钱振邦和袁济苍为首的几位顶级科学家,在经歷了最初的震撼后,他们脸上的表情,没有失落,也没有茫然,而是迅速转变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们的眉头,全都紧紧地锁在了一起,仿佛一座座正在进行超高速运算的巨型计算机,因为处理的数据太过庞大,导致cpu都开始发热,濒临过载!
周先森將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暗暗点头。
外行看热闹,內行看门道。
政治家们看到的是“盛世”,而科学家们看到的,则是那盛世背后,一个个令人头皮发麻、足以让任何一个现代国家都为之绝望的技术壁垒!
果然。
在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两弹元勛,华夏航天事业的奠基人,钱振邦(钱老),第一个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像华老那样情绪激动,也没有任何慷慨陈词。
他的表情,严肃到了极点。
他的眼神,清醒到了极点。
他就那么平静地看著雷爱国,用一种属於科学家特有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陈述事实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说道:
“雷爱国同志。”
“我承认,你刚才所展示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我个人想像力的极限。如果它能实现,我钱振邦愿意为它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这番话说得极其诚恳,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但紧接著,钱老的话锋猛地一转,变得像手术刀一样冰冷而锐利。
“但是!”
“作为一个搞了一辈子工程技术、和物理规律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兵,我必须负责任地告诉你——”
“你所展示的这幅蓝图,在科学上,至少在以我们目前所知的,以及未来一百年內可以预见的科学理论上……”
钱老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最后三个字:
“……不可能。”
不可能!
这三个字,从这位泰山北斗的口中说出,其分量,比刚才所有元老的激烈反对加起来,还要重上千倍万倍!
如果说华老的反对是政治上的“路线之爭”,那钱老的这句“不可能”,就是来自科学规律的“最终审判”!
会场內,刚刚从震撼中恢復一丝神志的眾人,心再次沉入了谷底。
雷爱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钱老,甚至还对他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眼神中充满了鼓励。
这是一种对科学的尊重。
钱老点了点头,没有客气。他转身走到会议室一侧的黑板前,拿起一根粉笔。
他的动作並不快,甚至因为年迈而有些微微的颤抖。
可当他的粉笔落在黑板上时,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唰唰唰!”
一连串复杂到让人眼繚乱的公式、数据、结构图,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在他的笔下倾泻而出!
那不是在写字,那是在构建一个严谨到令人窒息的科学世界!
“我们先说最基础的,磁悬浮列车。”
钱老的声音在安静的会场里迴荡,充满了理性的力量。
“时速1500公里,意味著列车在运行中,车身与轨道都將承受无比巨大的动態应力和电磁负载。根据我的初步估算,要保证其百年寿命內的结构安全,其轨道所用的特种钢材,其屈服强度、抗疲劳强度、抗蠕变性能,至少是我们目前最先进的718所特种合金的……五十倍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