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大瞧著两个弟弟跟著高林,一前一后进了厨屋,酱色的面庞上笑意止不住地漾开。
心里头,一股暖烘烘的感激劲,混著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林子,真是厚道人!
给那么些工钱不说,开饭馆这桩好事,也想著带他们兄弟一起。
他心里总觉的欠著点情分,除了出了点力气,旁的也帮衬不上什么实在的。
他在粗布裤子上使劲蹭了蹭手心的汗,对赵老二说:“老二,你先家去帮把手,我去给林子弄点鱼。”
话一出口,心里倒踏实了些。
他最拿得出手的,也就这抓鱼的本事了。
赵老二推了推鼻樑上滑下来的眼镜片,应了声:“行。”
赵老大不再言语,转身朝家跑去。
不一会,他扛著磨得鋥亮的鱼叉,胳肢窝底下稳稳夹著个旧木桶,沿著河沿巡视起来。
他猫著腰,目光锐利地扫过水麵,全神贯注。
这边赵老大在河边忙碌,那边厨屋里,高林正指点著老三老四握刀。
家里唯一一把像样的菜刀,此刻成了焦点。
高林先沉稳地演示了一遍握刀和发力的姿势,动作乾净利落,然后將刀递给他们轮流尝试。
两人脸上都带著初次接触的新奇和兴奋。
尤其是老四,握著沉甸甸的刀把,忍不住小声问:“二爷,啥时候能学炒菜啊?”
倚在门口的赵老二听了,上前轻轻敲了下老四的脑袋:“路还没走稳呢,就想跑了?”
老四缩缩脖子,不再吭声。
高林笑笑,来到屋后,本想拔几棵葱,手伸出去又顿住了。
还是留著吃吧。
转手薅了一把青草回来。
仔细洗净,摊在砧板上。
手起刀落“篤篤篤”几声脆响,寸许长的草段便齐齐整整地码了一小堆。
他让开位置,下巴朝砧板点了点。
“来,照我刚才那样。左手中指顶著刀背,对,就这样稳住......”
“哎!手指头往里收!別伸著餵刀口!想当九指神厨啊?”
高林立在旁边,目光沉稳地落在两人手上,不时点拨一句。
等两人稍稍適应了,便由他们自己练去。
老三老四兴奋劲慢慢褪去,嘴角也耷拉下来。
原以为学厨是掂勺顛锅,没想到起步竟是这般枯的切草练习。
老四切了没几下,心思就飘了。
一个没留神刀口划在了左手食指上。
他“嘶”地吸了口凉气,第一反应不是看伤,而是飞快地偷眼瞄向高林。
见高林正低头专心处理著莲藕,似乎没察觉,才赶紧把冒出血珠的手指头在裤腿上使劲蹭了蹭。
破点皮?对农村长大的孩子来说,真不算个事。
高林虽没回头,眼角的余光却將这一幕收入眼底,嘴角弯了弯。
学厨,头一道考验便是“耐心”。
这门手艺,急不得,躁不来。
后世那些速成班里,没个一年半载也摸不著真门道。
这年头,讲究的老师傅门下,学徒都是从烧火开始,再到打荷切配,熬上几年功夫,才可能慢慢摸到灶台。
......
赵老大在河边忙活了一阵,木桶里是四条肥美的大鱼。
他心满意足地拎起沉甸甸的桶,往高林家走去。
刚踏上村子『主干道』,就瞧见前面围了一群人,嗡嗡营营的,热闹得很。
走近些,只见一辆半新不旧的“永久”二八槓自行车支在路中央,车把上还系了条红布条,在风里一飘一飘的。
赵老大好奇地瞥了一眼那自行车。
成色老旧,车架子上带著锈跡,油漆也剥落了不少,远不如高林那辆好。
他抱著鱼桶经过人群时,看清了被围在中间的是一对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