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林此时已经来到了小哑巴家门口,抬手在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吱呀——
门开了,小哑巴的小脸探了出来,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晶晶的,带著显而易见的欢喜。
“粥煮好了吗?”
小哑巴用力地点点头,侧身让他进来。
每天傍晚等林子哥来一起吃饭,已是她一天中最大的期盼。
高林笑著把篮子递过去。小哑巴熟练地接过去。
高林亲昵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径直走进了东屋。
东屋里,床上摆著两个刚剪好的厚布鞋底,针线放在一旁。
听见脚步声,李寡妇抬起头,隨即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高林在床边那张旧板凳上坐下后,主动开口问道。
“阿姨,您坐船晕不晕?吃得消吗?”
李寡妇手头的针线活一顿,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坐船?还行...不怎么晕。怎么了林子?”
“我打算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前些日的事情已经忙定当了。”
李寡妇一听,脸上立刻显出焦急,挣扎著想坐直些。
“林子!我没事的,你別冤枉钱,我身体...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袭来,咳得她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
堂屋的小哑巴闻声立刻放下碗筷冲了进来。
小脸上满是焦急,一手扶著母亲,一手轻柔地在母亲背上拍打著。
好一会儿,那撕心裂肺的咳嗽才渐渐平息下去。
李寡妇瘫软地靠著床头,大口大口喘著粗气,额头上全是虚汗。
“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別糟蹋钱了,留著以后和云苓好好过日子,我闭了眼...也安心......”
小哑巴的眼圈瞬间红了,赶紧握住母亲的手,用力摇头。
高林也倾身向前,声音沉稳而坚定。
“阿姨,我不是说了嘛,您这病,真未必像您想的那么重。就是拖得久了,看著嚇人。”
他顿了顿:“明个中午,我让人带您去城里,直接去医院。我们先听听大夫怎么说”
“林子......”李寡妇还想拒绝.
“那...那得不少钱...我......”
高林摆摆手,目光落在小哑巴满是担忧的脸上。
“钱的事,您真別担心。虽说挣的不算金山银山,但每天也能进帐四十块。”
“四...四十?”李寡妇一愣。
她虽久病在家,对如今的工钱没了清晰概念,可盖这间能遮风挡雨的茅草屋,前前后后才了一两百块钱。
林子一天就能挣四十?几天就能盖一间房?
她张了张嘴,想再拒绝,觉得这钱在自己身上是造孽。
可看著高林那双只有真诚和担当的眼睛,再看看女儿那双含著泪,满是祈求的眸子。
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嘆息。
“唉...林子,我们一直在拖累你。”
高林摆摆手:“以后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拖累不拖累。”
小哑巴听到母亲答应去看病,又听见高林那句『一家人』。
巨大的欢喜和羞涩交织著涌上来。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著衣角,耳根悄悄染上了动人的红晕。
饭后,小哑巴送高林出门,两人踏著月色,沿著寂静的田埂慢慢走。
走过那座吱呀作响的小木桥,高林很自然地牵住了小哑巴那只微凉的小手。
他停下脚步,看著她被月光勾勒得格外柔和的侧脸。
“过些日子,去见见我父母吧。”
小哑巴身子明显僵了一下,恐惧和自卑在心头翻涌,她本能地想抽回手,想退缩。
但抬起头,迎上高林那双真诚的眼睛,那眼中的温暖打消了她所有的不安。
她缓缓地,用力地点了下头。
“嗯!”声音很轻,却带著沉甸甸的分量。
高林笑了,亲昵地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
“我走啦。”
他鬆开手大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小哑巴就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那道挺拔的身影在田埂上移动,直到那模糊的影子融进了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