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遣散心中的那种荒芜感,他的五指紧紧住钢叉。
邓飞与裴宣从来没有选择权,得知押送队伍后面尚且还有一帮如狼似虎的道兵之后。
两人就彻底熄了独自逃亡的心思。
道兵与寻常官兵不同。
要是能隨隨便便躲过,如何对得起精锐两字。
要知道,陆谦压阵在后,原本的打算是用囚徒来钓鲁达,陈丽卿等人。
陆谦揣测鲁达,陈丽卿可能会来营救林冲。
而整支军队,足足八百道兵的標配,就是为捉拿这两个武道高手专门调遣而来。
裴宣儘管没见过飞天神兵,不过,却也知道道兵的厉害。
邓宗弼电光豹骑尚不足百就破了饮马川群匪。
四面高山,仅仅只中间一条驛路。
如此地势下,千余悍匪竟然被百来个道兵,杀得丟盔卸甲。
正因如此。
同为道兵的飞天神兵,且有足足八百之数,又如何不让人胆寒?
在裴宣看来与李吉等人一起跑,才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寺庙。”
刘松沉默片刻后说道。
“铁佛寺,小云禪寺。早年太原府大云禪寺的僧人,云游此地,见此地恶木丛生,瘴气横行,就凑钱修建一座寺庙。”
声音一顿。
刘松又道:“当年大官人的父亲,柴老员外就出过大力气。可没过十年,老员外暴毙而终,死因不详,那位云游的僧人也不知所终。”
“寺庙没了主持,没几年就荒废下来,后来野猪林的恶木生长得越发凶恶,盐山府主不知为何看中此地,便把这里经营了起来。”
“细细一数又是十年过去。”
刘松老头有几分感慨地说。
“李兄,时迁大哥那儿我们不再去找一找吗?”
陈东有几分畏惧地往树洞后看了一眼,思片刻后说道。
“放心就是,野猪林这一片儿,时迁兄弟比我们任何人还要来得熟悉,走不丟他。他早说了与我们在林中鬼市集合,我们先去便是。”
李吉安慰太学生陈东一句,手持浑铁棍直接走在前面。
“这是”
甫一钻入树洞,一条石道就出现在眾人脚下。
沿著石道走了百十来步,出了树洞,前方豁然开朗起来。
两边的树木依旧茂密,可树与树之间却是间隔极大。
一座座僧人石像耸立在树木之间,前方飘著淡淡的雾气,清亮如水的月光,铺展在石道上呈现一种朦朧的美感。
但是真正让人悚然一惊的是,石道两侧的石僧,手中著的火把骤然亮起。
一盏盏幽绿的火把点燃,火光凝聚成一条长线。
一直延伸向前方雾气中庞大的寺庙轮廓。
!
而让李吉都瞳孔一缩的点在於,恶风袭来,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径直丟在了他的脚边。
“什么玩意儿!”
李吉口中吐出一口恶气。
“你们什么人?”
厉喝声音传来,一左一右的石僧身后,分別走出两个拦路客。
一个是独眼的光头,手指缝中尚且有滴落的血红。
另一个则是持刀的疤脸汉子,一脸凶气。
见此一幕。
刘松连忙朝前走了两步,张口呼喊道:“转兴个春典,(对一对行话。)”
“转。”
疤脸声音一沉道。
“甩个蔓子。青子狠管儿直,莫不是想起勾关子。(通报名字,来歷。刀子狠,长枪凶,难道是来找事儿的。)”
独眼光头则是依旧虎视耽耽盯著眾人。
“不是砸窑的,入山起皮,此山树根蔓,通个叶子。(不是砸场子的,入鬼市局,当家的姓柴,来赌的,行个方便。)”
刘松报出身份。
两个匪徒互视一眼。
“原是土老霸,稍待片刻。(土老霸,地主乡绅。)”
那个光头拱手抱拳,明显是去通知管事儿的。
疤脸依旧问道:“柴府的人,往年请都请不来,怎么如今改了性子?”
“关关难过,生意不好做。再说这些年全仰仗府主赏脸,柴家的车队才能一路畅行,
我家大官人叮嘱老奴,无论如何都要来拜见一二才是。”
刘松拱手一礼道。
疤脸目光狐疑地在李吉等人身上一转,正想继续盘问他们几个的身份。
正值此时,一道爽朗长笑传来。
“远来是客,还不快请进来。”
一个契丹人模样的胖子带著一群悍卒而来。
之所以李吉一眼认出这是个契丹人,原因倒也简单,此人两边的头髮剃光,太阳穴贴著膏药,脖子上面缠著一根乌青发亮的粗大辫子,好似恶蟒。
宋人哪里有这幅打扮,必定是契丹人无疑。
“来的可是截命將军邓天宝。天宝兄,还记得老朽不?老朽是柴府的管事儿,刘松啊。那年老主人与天宝兄一起喝酒,当初还是老朽作陪的啊。”
刘松上前说道。
“哈哈哈,原来是混元手老哥哥。”
契丹胖子点头笑道,一口官话说得流畅无比。
“你们能来,就是让我们府主高兴的事情,尤其是这等时候。我们也算是开门做生意,如何能把客人给拒之门外?哈哈哈,请,我来给你们带路。”
邓天宝连忙道。
与李吉之前杀掉的那些契丹人而言,这个胖子身上少了一些戾气,多出一些宋国人的圆滑。
盐山府主开办此等聚会,当然不仅是为了生死斗祭祀仪式。
本身往来的富商豪赌,就是一笔极大的进帐。
邓天宝把自己说成做生意的,倒也没有半点问题。
“这几位是”
邓天宝手一指。
李吉等人个个梟悍无比,没一个是好相与的模样。
寻常人等,纵是柴府精心培养的家丁,部曲,也没一个有此等人物身上的血煞之气。
邓天宝眼尖自然不会把李吉等人看出刘松的手下。
“此番既然要参加斗赛,柴府自然要早有筹谋,这些都是我家大官人请来的,一等一好汉,怎么莫非如今规矩改了?
刘松笑著问道。
“好汉?”
邓天宝嗓门一尖,语气一顿,又道:“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好汉。请,我来为大家领路说罢,邓天宝带著一群悍匪与眾人开道。
两侧的石僧头颅低垂,手火把绵延向前。
大群的凶恶,血气旺盛的武夫也驱散不了前方庞大建筑的薄雾。
“兴许是某种阵法。”
林冲与李吉小声嘀咕一句。
那契丹胖子耳朵却是极尖,接茬道:“没错是阵法。”
“你们看!”
说著伸手一指。
石道的尽头,雾气泛起涟漪,石僧手中的幽绿鬼火,在风中摇曳。
李吉定晴一瞧,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两分。
白雾一圈圈扩散,一只只黑羽怪鸟,从雾中飞出。
恐怖的阴气,扑面而来。
这些怪鸟仅仅是喜鹊大小,如果只看身子,长得也与喜鹊极为相似。
但是脖颈上赫然顶著一颗光禿禿的头颅,是僧人的脑袋,双瞳中怨气险些凝结。
一只,两只,三只—
无数的人头怪鸟爭先恐后地从雾中飞出,在眾人头顶上空形成一道拱形的雀桥。
李吉持棍,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寒颤。
铺天盖地阴气袭来,世间好似打开一扇鬼门。
那些怪鸟募地齐刷刷扭头。
至邪至阴的目光紧紧盯著李吉一行人。
“阴摩罗!”
太学生陈东口中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脸色煞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