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朝堂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隨即又爆发出不可置信的骚动,在弄清楚发生什么事以后,所有满汉王公大臣都面如土色,惊骇欲绝。
“这怎么可能?南人竟还有如此凶猛彪悍之人?!”
“豫亲王乃国之重臣,宗室中军功最著的亲王,他死於南人之手,简直是我大清之耻!”
“此仇不得不报!若放任凶手逍遥法外,满洲威严何在,我大清威严何在?”
王公大臣们议论纷纷,满蒙大臣们皆义愤填膺,与多尔袞同样怒不可遏,堂堂亲王阵亡,这在入关后从未有过,不,准確来说,在老奴建立后金以后,也是从未发生过的。
这对满洲贵族而言,无异於天塌地陷!尤其是多鐸,他可是多尔袞的同母亲弟,二者关係密切,多尔袞又如何会不为所动?
况且,太祖皇帝之孙,广略贝勒褚英之子爱新觉罗·尼堪及宗室韩岱也一同殞於城下,接连折损三名宗室及眾多八旗將士,损失之惨重无法估量。
清军入关后投降的汉臣们则是面面相覷,心中同样充满了疑惑,高杰他们认识,可高杰麾下这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如此勇武的许言了?
按照常理而言,许言真有如此勇猛,早就应该在平定闯贼的战事里小有名气,怎么可能等到现在才开始崭露头角?
多尔袞並不知道大臣们的心中所想,他在侍从的搀扶下勉强稳住身形,双目赤红如血,几乎要喷出怒火,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带著刺骨的恨意:“许贼该死!此仇不报,我大清天威何在?!”
说罢,他一把推开侍从,努力让自己站直身子,昂首挺胸,怒视群臣:“查!给本王彻查!博洛何在?!孔有德、耿仲明何在?!为何坐视豫亲王及宗室遇害,军旗失落,重炮被夺?!”
此言一出,眾人皆不禁屏住呼吸,心中暗自为被点了名字的博洛、孔有德、耿仲明三人感到同情,摄政王盛怒滔天,这三人只怕是难逃一死了。
不过,就在这时,被册封为信义辅政叔王的济尔哈朗出列,开口道:“摄政王,请暂息雷霆之怒!”
此言一出,眾人纷纷侧目,用或是惊讶、或是骇然、或是疑惑的眼神看向济尔哈朗,多尔袞血红的眼睛则死死盯著他,胸腔剧烈起伏,牙关紧咬,似乎强压著將怒火也倾泻在他身上的衝动。
如果济尔哈朗不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回答,他一定会当场发怒。
面对多尔袞噬人的目光,济尔哈朗毫不退缩,他沉声道:“豫亲王奶我大清柱石,国之干城!其罹难,如晴天霹雳,满朝文武皆心如刀绞,尼堪、韩岱等亦为我爱新觉罗宗室,英勇忠烈,一朝陨落,实乃我满洲天崩之祸!本王心中之痛,何尝少於摄政王万分?”
他顿了顿,接著道:“但此刻若仓促处置前方重將,岂非令亲者痛仇者快?当务之急,乃是查明军情真相,严令博洛、孔有德、耿仲明等即刻据实以陈,將自开战以来诸般细节尽数奏明朝廷,分毫不得隱瞒,唯有如此,方能知彼知己,洞悉敌军,整军经武,行雷霆反击!”
济尔哈朗说完,依旧维持著躬身姿態,抬头看向多尔袞,等待著多尔袞的回应,代善等其余王公也都跟著出言附和,孔有德和耿仲明的性命他们不在乎,但博洛同为太祖皇帝血脉,能保还是保一下吧。
多尔袞见眾人齐声附和,喉结滚动了一番,最终那股滔天怒火还是被强行压回了胸腔深处,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半晌过后,才重新睁眼,缓缓开口:
“郑亲王所言,不无道理。”他声音低沉,压抑著汹涌的情绪,“然此国讎,不得不报,传本王諭令!”
话音未落,眾人便齐齐行礼,等候摄政王的諭令。
“传諭天下,即日起为豫亲王、尼堪贝勒举哀!勒令博洛、孔有德、耿仲明等前线诸將即刻回京述职,详陈败绩,若有半点隱瞒推諉,定斩不饶!
命多罗饶余郡王阿巴泰赴陕西接管军务,调八旗劲旅、蒙古铁骑、三顺王汉军及所有可用之兵!大军克日南下,血洗河南,必教那许贼及洛阳城化作齏粉,以慰吾弟在天之灵!”
……
清廷內部一片轰动的同时,高杰的奏疏与送往史可法手中的私人书信也先后送到。
史可法最先得到多鐸、尼堪二人被杀,清军兵败洛阳的消息,这让他惊得浑身僵硬,一时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失声惊骇道:“东虏亲王、宗室战死,折戟於洛阳,定会引来东虏的严厉报復,江南只怕再无寧日了!”
幕僚阎尔梅听言,连忙劝说道:“此役若传至北方,东虏震怒之下,定会引大兵大举南犯,明公当速速调集四镇设防,以免酿成大祸!”
史可法虽然还有些彷徨,但也听进了幕僚的劝说,他当即上奏朝廷,陈述利害,请朝廷增兵江北。
隨后,他又以督师阁部的名义命除高杰外的三镇进入战备,沿徐州、淮安等地的黄河一线布防,对抗山东方向可能南下的清军。
至於高杰,他写信劝说对方,希望高杰能够留在河南组织大局,继续巩固黄河防线,而不要將河南直接拱手相让。
毕竟,若是丟失了河南,清军便能够从两个方向夹攻两淮,淮北的黄河防线必將失守,他史可法就只能退往命中注定的扬州据守了。
且不管高杰对此是如何回復,消息传至南京城后,旋即引发一阵轰动,时任內阁首辅的马士英对此大为惊骇,也马上意识到他所奉行的“联虏平寇”政策,彻底破產。
马士英所奉行的“联虏平寇”,与史可法相比完全是鸵鸟式的,他寄希望於长江天堑能够抵挡来自北方的兵锋,在清的问题上执行鸵鸟政策,一厢情愿指望清朝就图点钱財算了。
而史可法虽然也是联虏平寇政策,但他却是积极防御的,希望用自身实力和態度促成与清廷的合作,这也是他会支持高杰北伐收復河南,並要求高杰继续留在河南组织抗清大局的原因。
而现在,联虏平寇政策彻底破產,史可法只能硬著头皮组织防线准备抗清,马士英也同样如此。
但是,他並没有像史可法那般將清军视作最大的威胁,而是继续主要防范著长江上游的左良玉——这是他掌权以后,一直以来防备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