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明军残部和乡勇民团外,最多的还是那些属於不法之徒的绿林草寇与匪帮,他们或是由不堪忍受官府重赋、天灾战乱逃入山中的流民组成,或是农民战爭中战败,遁入山中的溃兵。
这些流寇悍匪多无根基,专以劫掠客商、袭扰村寨、绑票索財为生,凶悍残忍,视官府如无物,不过多为乌合之眾,各股之间也多齟齬。
草寇匪帮不仅相互之间攻伐,与山中其余势力也多保持敌对,衝突不断,为了抵御不法之徒的袭扰,那些避入深山的流民也不得不抱团取暖,或是寻求其他势力的庇护。
他们大多生活困苦,朝不保夕,为各方势力裹挟、压榨的对象,只需要许言略施恩典,便能將他们收入麾下。
在马宝说完后,许言沉吟片刻,问道:“三宝,依你来看,我军当以何策入主这英霍群山,又如何处置这山中盘根错节的各方势力?”
马宝对这山中情况最为熟悉,许言询问他,也是想听听他的看法,顺带著培养培养他——马宝作为日后有名的抗清名將,可不能养废了。
马宝一番思索后,条理清晰地回答道:“依末將之见,当以招抚为上,剿灭为下。”
“详细说说。”
“末將以为,可先招抚陈九皋部,该部困守孤山,缺粮少械,我军握朝廷大义名分,总镇又身为河南总兵,对其晓以大义,许以粮餉、军械补充,允其保留部分建制,定能令其归顺。”
“收编陈部,就如同树一桿旗帜於山中,示我正统身份,亦能震慑宵小,至於各处乡勇民团,首领多为本地豪强、族长,所图者无非保境安家。”
“总镇可以礼致函,或遣使拜访,承诺我大军入山后共御外寇匪帮,护其寨堡周全,不动其根本利益,其势分力弱,见大势所趋,官军开至,多半愿受我军节度。”
许言轻轻点头,示意他接著说下去。
马宝於是接著说道:“此两股势力归附后,总镇便能招抚流民。”
“山中流民散落各方,无依无靠,备受盘剥,末將於山中侦查途中,便亲眼目睹多次绿林贼寇袭扰流民营地,抢夺钱粮,强掠女子,流民苦不堪言。”
“总镇只需拨出少量粮草救济,分田予其耕种,承诺保其安全,便可收万千民心,此等流民或可为大军前驱哨探,或可为运粮民夫,亦可择优充军,日后清虏来犯,便是取之不尽的后备之力。”
马宝说完,许言眼中不禁闪过一抹讚许之色,微微頷首:“不错,不错,便依你之意,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山中绿林草寇,又该如何处置?”
“当以雷霆手段清剿!”马宝眼中闪过锐色,“彼辈流窜劫掠,凶狠狡诈,且多有劫掠乡民、残害过往商旅之劣跡,焉能招抚?”
“草寇其心不齐,各怀鬼胎,正是我军扬威立信之绝佳对象,总镇可先派出小股精锐探哨,摸清主要匪巢位置、活动规律,待时机成熟,当以雷霆之势,出兵攻伐,將其一举歼灭。”
许言点了点头,讚许了马宝的看法,他又问道:“三宝,你於山中探查半月有余,可知晓山中威名最旺的贼寇?”
马宝用力点头:“这是自然,譬如盘踞在白莲山附近的『翻山鷂子』张鬍子,此人拥眾近千,最为跋扈,时常联合其他贼眾袭扰天堂寨周边,其势也最易招致其他匪帮嫉恨。”
“我军若能先將其破之,必震动群山,其余若『过天星』、『闯塌天』等贼寇名號虽响,不过乌合之眾,可徐徐图之,或可分化瓦解,利诱內訌。”
许言听后,思忖片刻,手指在案几上轻叩数下,果断道:“善!你所言极是,便依此策略行事。”
“总镇英明!”马宝见自己的提议被採纳,顿时神色振奋起来。
许言站起身来,目光如炬:“那便以陈九皋为第一块敲门砖,我即刻修书一封,道明利害,再备些粮食布匹,遣使前往天堂寨,我军携朝廷名分、兵威、粮草诚意而来,陈九皋不至愚顽不化,若得他首肯,我军入山便有了稳固支点。”
马宝上前一步,主动抱拳请缨:“末將愿往。”
许言盯著他看了一会,摇了摇头:“你劳累半月,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况且还不知道这陈九皋的行事风格,以及对朝廷的態度,你身为我的亲信心腹,如何能让你前去试险?”
“总镇此言差矣!”马宝並不愿意接受许言的好意,他坚持道:“也正是因为末將被总镇引为心腹,才能彰显总镇的诚意,还请总镇允准!”
许言本想拒绝,但见马宝目光炯炯,眼神坚毅,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请缨。
接下来,马宝便先被带下去休息,军中开始准备出使的粮草布匹,考虑到山中形势复杂,为了避免这些粮草布匹在半路上被抢了,许言思索一番,还是点了五百名精兵作为护卫,隨马宝出使。
而在信中,许言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陈九皋重归朝廷调遣,並许诺为他补充粮餉、提供军械,允许其保持建制,只需接受统一的指挥。
在马宝出发前,许言亲手將书信交给对方,对其叮嘱道:“此行凶险未卜,三宝务必谨记,招抚为上,保全自身为先,五百精兵听你调度,若遇变故,速传警讯。若陈將军態度明朗,归顺可期,你们便停留寨中几日,若见其犹豫或有异心,则速归,不可勉强。”
马宝抱拳应下,道:“总镇放心,末將定当机敏行事,不负所托!”
马宝带队出发后,许言一面继续在光州城外操练兵马,一面又派出更多斥候潜入山中,他们化妆成山民、商贩甚至是流民,在白莲山周边进行侦查,补充马宝没有探查到的更多情报细节。
即便朝廷大军已经驻扎光州,但山中的流寇们並没有因此提高警惕,似乎是认为官兵不会兴师动眾入山剿匪。
这也不奇怪,毕竟外面的世界已成乱世,官兵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能够入山剿匪,自討苦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