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將邵起收入麾下,命其协助治理內政的同时,山区外,清军也已经从当地百姓口中得知了明军主力收缩撤入英霍山区,据关凭险而守的確切消息。
阿巴泰坐在刚被血洗不久的光山县衙內,听完麾下佐领的匯报,脸上带著復仇的戾气与一丝不屑的嘲弄。
那个胆大包天,胆敢杀害豫亲王多鐸及几位宗室的汉人总兵,此刻就如同钻进了山林的老鼠,以为凭藉这些沟沟坎坎就能挡住大清的铁骑,简直是痴心妄想!
“哼!”阿巴泰重重地將手中酒壶落在案上,“这条卑贱的汉狗,杀我袍泽,罪该万死!传令全军,即刻向英霍山区开拔!”
“他不是收留难民吗?正好,让这些低贱的尼堪走在前面,待破关之后,本王要在那土门关上亲手砍下许言的首级,悬于帅旗之上!让所有南蛮子看清楚,违抗大清、杀害我宗室亲王的下场!”
阿巴泰话音落下,候在一旁的固山额真阿山抱拳说道:“大將军,明军於多处要隘分兵驻扎,末將以为,可分兵数路,佯攻各个关口要隘,再集结重兵攻打土门关,迫使明军无法分兵驰援。”
他说完,就见阿巴泰点了点头,讚许地说道:“你的提议不错,正合我意。”
隨即,阿巴泰便採纳阿山的提议,下令分兵数路,佯攻阴山关、斗木岭关、九里关等多处关隘,自己则亲自领主力主攻土门关。
隨著阿巴泰的命令下达,號角声悽厉响起,如同催命的丧钟一般,清军兵分数路,裹挟著沿途抓捕来的大量难民,以及从光山县城等地强行驱赶出来的百姓。
这些手无寸铁的可怜人在清军刀枪的逼迫下,哭嚎著、推搡著,如同绝望的洪流,被驱赶在最前方,向著英霍山区的各个关隘缓缓涌来。
许言第一时间得知了清军的动向,见他们果然驱赶百姓作为炮灰,攻打己方关隘,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他愤恨之下一拳砸在面前的木案上,没有控制住力道,居然直接將那木案砸得龟裂开来,木屑横飞。
周围的士兵们见状,无不面露骇然之色,他们虽然知道许言有著不输於霸王之勇力,可这轻而易举就將一张结实的桌案拍碎,著实令人心惊。
见木案直接被自己砸碎,许言也冷静了许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著传令兵命令道:“传令各处关隘守將,不得有妇人之仁,虏兵驱赶百姓便是想要利用我们的不忍,若有百姓衝击关隘,即刻诛杀,不得心慈手软。”
传令兵闻言先是一惊,而后连忙抱拳应诺,將许言的命令传达出去。
另一边,清军进犯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递开来,还在史河河谷领著家人开荒,累得腰酸背痛的张縉彦听到清军进犯的消息,顿时惊恐地瞪大眼睛,低声咒骂道:
“完了……全完了!这些粗鄙武夫根本不懂韜略,许言小儿逞一时之勇,害死多鐸,如今引来韃子举国震怒,还要连累吾等身死族灭,竖子不足与谋!”
他慌乱地四处张望,试图寻找逃跑的机会,却被旁边负责监工的民兵发现,用木棒狠狠打了过来,痛得他一个趔趄,摔倒在泥土里。
“快给我起来继续干活!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呢?莫要偷懒!”那民兵一脚踹在张縉彦身上,大声呵斥道,他早就看张縉彦这廝高高在上的模样不爽了,如今终於有机会发泄出来。
待张縉彦忍痛爬起来后,民兵又看向周围神色有些惊慌的百姓,喊道:“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著,总兵大人还在前线亲自统兵御敌,莫要慌乱!”
而在土门关,许言亲临阵前,站在关隘的城头上,他能够明显感受到现场的气氛凝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站在城头,他能够清楚地看见山下蜿蜒山道上那缓慢移动、哭嚎震天的难民潮,以及后面影影绰绰、闪著寒光的清军队列,一面面顏色各异的腾飞龙旗,结合起阵阵悲號,就好似张牙舞爪的恶魔一般,令人心中发寒。
许言心情沉重地收回目光,又看向城头上的士兵们,士兵们也同样神色各异,充满骇然。
即便是跟著许言经歷过洛阳之战的老兵们,也是紧握著武器,面色惨白,新兵们更是两股战战,眼中充满恐惧和对接下来不知如何是好的迷茫、彷徨。
“总镇,虏兵若是驱使百姓攻城,我们该如何是好?当真要射杀他们吗?”
一名游击颤抖著声音对许言问道,许言瞥了他一眼,只是沉声说道:“莫要因一时的妇人之仁,害得这土门关,乃至整个英霍山区內的军民皆葬身敌手!”
说罢,他强忍著內心深处的怒火与揪痛,命令士兵们进行最后的战前检查,做好射击准备,一旦那些百姓被驱赶著攻城,就尽数射杀。
那名游击不再言语,只能默默將许言的命令传达下去,而许言继续观察著山下的情况,一切都令人心碎——
衣衫襤褸的百姓如同待宰的羔羊,在清军骑兵的鞭挞和长刀的威逼下,步履蹣跚地向著陡峭的关隘爬行,哭喊声、哀求声、清军的斥骂声混杂在一起,顺著山风隱隱传来。
在难民潮之后,是成队列缓缓前进的清军步卒,精铁打造的盔甲和长矛闪烁著刺骨的寒光,更高处的山道上,尘土飞扬,隱约可见更多旌旗。
清军並没有马上攻城,而是在抵达山下后,便迫使百姓砍伐树木,为他们安营扎寨,同时打造大量攻城器械。
见清军没有急著进攻,城头的官兵们都下意识鬆了口气——儘管他们知道用不了多久,註定要面对清军驱民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