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陆临舟,满心满眼都是要离开柳湾村、离开她,回到省城军校来上学,希望有机会能重新找到寻人启事,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现在想想,那段时间反而更加纯粹。
只有两个人一心想活下去的纯粹。
“怎么了?”
温热的气息突然拂过耳畔,林穗穗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回头看向了陆临舟。
他偏著头,嘴唇离她的耳朵很近,放映机的光在他眼底晃,能看清里面映著的她的影子。
林穗穗的心跳漏了半拍,下意识小声说:“没什么,就是……看到地道,突然想起以前的事了。”
她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她没说完,但是很明显,陆临舟听懂了。
他刚刚从傻子陆临舟变回现在的陆临舟的时候,他们就想通过地道跑出去。
那时的他,对她很过分。
他有时候甚至都在想,如果他没有清醒过来就好了。
他们永远都在柳湾村,两人一起生活在陆家。
他出海打渔,他种田干活儿,他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她只用每天捧著他的脸,叫他“好临舟、乖临舟”,说“嫂嫂最喜欢临舟了”。
他们还能毫无顾忌,尽兴地在陆家的每一处……
可这一切,都从他清醒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了。
陆临舟的眼神暗了暗,原本落在幕布上的目光转过来,直直地看向她。
两人的视线在昏暗中交匯,周围的声音仿佛都退远了,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还有光影在脸上交替的明暗。
沉默了几秒,陆临舟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带著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对不起。”
“嗯?”林穗穗愣住了,下意识反问:“你说什么?”
她没听清,也不敢相信。
陆临舟这是在向她道歉?
为什么道歉?
陆临舟抿了抿唇,喉结动了动,却没再重复,只是目光更沉地看著她。
林穗穗这才看清,他的眼眶竟有点红。
他眼尾的线条本就冷硬,此刻染了点红,反而多了点难得的脆弱,像坚硬的冰化了一角。
礼堂里的光还在晃,林穗穗的脑子彻底乱了。
对不起?
是为以前在对她的態度道歉吗?
是为刚恢復神智时,对她的冷漠和疏远道歉吗?
还是……为这段时间让她受的委屈道歉?
可他知道这些吗?林穗穗不知道。
她张了张嘴,想问清楚,可看著陆临舟泛红的眼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陆临舟也没再说话,只是轻轻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回幕布上。
可林穗穗能感觉到,他的肩膀比刚才放鬆了些,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往她这边挪了挪。
他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手背,却又在最后一寸停住,只留下一点温热的气息。
林穗穗目光重新回到电影上。
却在他听不见的地方,缓缓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