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川站起身,清了清嗓子,缓缓念道:
“绣户夜声阑,金炉香焰吐。鈿头银篦碎,血色罗裙舞……”
闻言,眾人皆露出不解之色。
这不是律诗。
“绣户夜声阑”是仄仄仄平平,下一句本该是平平仄仄平,但“金炉香焰吐”却是平平平仄仄,格律完全不对。
这种低级错误状元郎怎么可能犯……很快,眾人便反应了过来,原来是在作古风诗!
还真是新奇。
科考士子,平日里除了律诗,几乎不想著去会作其他体裁。
毕竟考试只考五言八韵试帖诗,谁会在古风诗上下功夫……
不过,仔细一看,体裁虽有所不同,但这几句的內容却也是歌功颂德之词。
若要写这种应景之作,直接写律诗不是信手拈来吗?
何必特意用古风?
顾宣、马伯远等人见状,不由得暗自冷笑。
看吧,这就是所谓的『寒门傲骨』。
为了阿諛奉承,连诗都不会作了。
这种平仄混乱的东西也敢在琼林宴上献丑……
几位阁臣都也皱了皱眉。
皇帝方才对先前阿諛奉承的诗作明显不悦,没想到四川寒门出身的状元郎也不能免俗……
赵明德和柳通悄悄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发现对方眉头微蹙,似乎很不喜欢这首虚偽之作,暗道不妙。
不过,这也不能怪怀远,琼林宴这种场合,即便知道皇帝先前不满意,也不好写针砭时弊的讽刺诗。
否则日后被人翻旧帐,拿出来说事,可不会管当时是不是皇帝授意的。
毕竟言官弹劾的时候,往往是逮到什么骂什么,如同疯狗。
但话虽如此说,两人心中仍有些不痛快……
姬琰微微摇了摇头。
如果说,之前那些进士的歌功颂德让他不悦,那么陆临川的这首诗更让他失望。
难道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用意?
还是说,察觉到了却不敢……
如此隨波逐流,怕也是个心志不坚的,以后定会陷於党爭。
还是想简单了……这朝堂之上,终究找不到几个敢说真话的人。
在场眾人,只有一个人的看法和眾人不同。
那就是礼部尚书张淮正。
他总觉得这首诗前四句虽然辞藻华美,但总透著几分莫名的违和感。
例如“血色罗裙舞”一句,为何要用“血色”这样刺目的字眼,让人联想到刑场上的鲜血,或是战场上的杀戮。
难不成是在暗喻什么……
眾人的反应陆临川都收在眼中。
但他並不在意,继续念出了下面的句子,声音高昂了几分:“欢宴不知晓,危楼欲坠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