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太祖视朝时,哪个文官敢如此蔑视君上?!
说到底还是军备废弛,没有一支忠心且强大的军队作为后盾。
若国朝勛贵们才堪大用,若京营精锐尚在,这些文官岂敢如此放肆?!
有百万雄师在手的皇帝,便不再需要成为他们口中那所谓“明君”……
姬琰沉默半晌,才冷冷道:“好,那你便说说,陆临川这七宗大罪从何而来?若有一句虚言,朕定不轻饶!”
唐元湘早已抱定必死之心,只要能把话说完,然后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便心满意足。
他郑重地揖了一礼,便开始了滔滔不绝地发言:“陆临川身陷科场舞弊之案,本当收罪待勘,静候天听。然此獠包藏祸心,竟作《六国论》以饰非。文中『赂秦力亏』之语,阴刺国策,以割地亡君暗喻圣躬。此文流毒閭阎,致愚氓妄议庙堂,谤訕天威。此獠以妖言惑眾,以诡辞乱法,其心可磔!欺君罔上,此其罪一也。
“陆临川所著《六国论》,曲学阿世,与奸佞之人沆瀣一气。杜相方罹縲紲,此獠旋得脱罪,未歷三司会审竟復功名。会试阅卷间,奸党鹰犬为之斡旋,百计回护,致其非但未黜,反窃会元之尊。此等行止,实为附膻逐臭,諂事权门。结党营私,此其罪二也。”
听到此处,姬琰不由冷哼一声。
这明显是顛倒黑白、牵强附会。
《六国论》一文,虽受到居心叵测之徒利用,煽动民间不满情绪,聚眾闹事,围住了刑部衙门,但与陆临川何干?
在此期间,他一直在大牢里关著。
至於阴刺国策、结党营私,更是无稽之谈……
唐元湘的声音没有停止,气势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抑扬顿挫:
“陆临川殿试策文,妄言『吏治崩坏,赋税失均』,悍然詆毁祖宗成法。復以『武备弛废』危言耸听,尽隳武勛边將整军之功;更以『漕耗糜巨』恶语中伤,尽掩漕署廿载勋劳。其策问通篇毁谤,动摇国本。近作『危楼欲坠础』之句,隱刺九重基业將倾。谤訕朝政,此其罪三也。
“殿试之日,司礼监秉笔魏忠亲临陆獠案前,附耳密语移时。阉竖与外臣私相授受,实犯天规。未几魏阉即面圣称誉,盛称其才。阴结宫掖,交通內侍,此其罪四也。”
侍立在姬琰身边,存在感极低的魏忠猛然一愣。
这里面怎么还有自己的事?
感情“交通內侍”,交通的是他?
天地良心,他跟陆临川可只见过一面啊!还是皇爷吩咐的!
这狗娘养的读书人真是见缝插针,什么罪名都敢往上扣。
他在皇爷面前夸陆临川的事,这廝是怎么知道的?定是无端臆造……
魏忠越想越心惊,忽然对陆临川生出同情。
这群人为了构陷政敌,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心思歹毒,令人髮指!
唐元湘的声音却如连珠炮似的还在继续:
“陆临川自抵京华,处心积虑盗名欺世。囹圄作《六国论》已属跳梁,復题《清平调》於章台以媚俗。假『为天地立心』之虚言,饰奸偽而充高洁;琼林宴中作『冻死骨』之诡辞,惊四座以博浮名。全失状元端方之体,徒显市井鬻技之態。沽名钓誉,此其罪五也。
“陆临川身膺士林冠冕,竟溺跡北里,狎昵娼优。醉仙楼诸妓常与赠答淫辞,同席共盏。出入勾栏如履庠序,交接粉头若晤鸿儒。衣冠禽兽,廉耻尽丧。败坏纲常,此其罪六也。
“陆獠狡若狐鼠,专擅揣摩上心。陛下甫露更化之兆,即阴结同儕附和新政;圣躬稍显整军之志,立倡『武备鼎革』以逢迎。琼林宴间窥得至尊厌弃諛辞,遽作讽诗以邀宠。此等窥伺天心之术,效齐之易牙烹子媚上、类楚之靳尚袖金惑君!妄测圣意,此其罪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