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下来,这群江南士子的名声就算是彻底毁了。
今日之后,此事传扬出去,谁还敢轻易招惹陆临川?
此子言辞犀利,快意恩仇,“铁齿铜牙”、“得理不饶人”的名声怕是逃不掉……
在场眾人中,唯有魏忠目露精光。
前日手下番子来报,说陆临川在醉仙楼当眾痛斥江南士子时,他只当是寻常文人间口角。
今日亲眼得见,这陆怀远为人竟如此爽利,骂起人来字字诛心,偏又句句在理,很是对他的脾胃。
那些酸儒平日趾高气扬,今日可算踢到铁板了。
他只觉得胸口那股鬱结多年的闷气都吐了出来。
然而,姬琰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陆临川骂得固然痛快,可那些灾荒民变却是实实在在的。
陕西大旱、河南水患、山东蝗灾,哪一桩不是他心头大患,实实在在的国朝疮痍。
这些年来,他每每批阅灾情奏报,都如芒刺在背……
陆临川当然不会只顾逞口舌之快,知道自己出来驳斥自辩,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
他向皇帝郑重一揖,继续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孟子》云:『乐以天下,忧以天下。』吾辈读书人,更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乃士人本分。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带著几分痛心:“陛下明察秋毫,臣方才所陈诸弊,无一不在圣鉴之中。
“自陛下御极以来,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减膳撤乐,节用爱民。臣每闻陛下批阅奏章至深夜,未尝不感佩涕零。
“为人臣者,本当肝脑涂地以报君恩!进贤能,退庸碌;陈善道,闭邪说;补闕漏,拾遗策。岂能如彼辈般,终日只知攻訐同僚,邀名买直?
“臣斗胆一问,究竟是臣妄测圣意,还是有人罔顾国事,辜负了陛下这片苦心?”
言罢,他拱手向皇帝一揖,退到一旁。
最后这几句中听的话,是故意说得皇帝听的。
陆临川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拍起马屁来自然也是一把好手。
他深知最能让君王动容的,莫过於让对方感受到“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孤独,以及“唯有此人知我心”的慰藉。
这种“知遇”之感,往往比直白的諂媚更有力量。
他刻意將皇帝塑造成一个被庸臣包围的明君,既保全了天子的顏面,又凸显了自己的独特。
这种话术,自古至今,无往不利。
只是……怎么忽然感觉自己是一副奸佞小人的嘴脸?
不!这只是权宜之计。
若连这点周旋都做不到,如何在这朝堂立足,呼风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