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婆子揉著眼睛去应门。
只见一个穿褐色吏服的中年人立在阶下,身后跟著个青衣帮閒,手里捧著个蓝布包袱。
“陆状元可在?”那吏员躬身作揖,一脸喜色,“下吏是礼部照磨所的书办,姓周,有公事求见。”
杨婆子连忙福身:“老爷正在用早膳,大人请稍候。”
不多时,陆临川亲自迎了出来。
周书办含笑上前见礼:“礼部照磨所周明,奉部堂之命,特来为陆大人送上官服告身。”
陆临川见是礼部来人,含笑拱手:“周大人远道而来,快请进屋里用茶。”
周明微微一笑:“陆状元客气,只是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待您看过官服告身,下吏还要回部里復命。”
陆临川也不勉强,只道:“既如此,改日再请周书办品茶。”
“那下吏就先行谢过了。”周明示意身后帮閒上前,双手捧著包袱递上。
包袱里是叠得齐整的青色官服,一顶乌纱,还有盖著朱印的告身文书以及一本《翰林院则例》。
“有劳周大人。”陆临川合上包袱,递过几粒碎银。
周书办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陆临川直接將银子塞进他袖中,笑道:“就当是请大人吃酒的,麻烦跑一趟。”
周书办这才千恩万谢地收了:“那下吏就厚顏收下了。往后陆翰林有什么跑腿的差事,儘管吩咐。”又压低声音道,“二十那日您辰时到衙门就行,陈学士最不喜人迟到。”
“多谢。”陆临川目送他离去,心道这周书办虽是小吏,却也是个明白人。
他拿著包袱回到堂屋。
李氏和王氏正在摆早饭,见状都围了上来。
“川儿,这是要去上衙了?”李氏看了看官服,手指轻轻抚过鷺鷥补子。
“要等到本月二十,还有几天清閒日子。”陆临川笑道,顺手將告身文书放在一旁的条案上。
按大虞旧制,琼林宴后新科进士皆有假期。
一甲三月,二甲两月,三甲一月,用以回乡祭祖。
此制在国初执行甚严,然年深日久,渐成虚文。
到如今景隆年间,不论几甲,统共只给半月假期。
若要回乡,需另行告假。
好在母亲、妹妹和舅舅一家都已接到京城,倒不必为此费心,抽空遥祭一下陆氏先人就行。
“这官服料子真好。”王氏摸著从六品官服嘖嘖称奇。
李氏则捧著牙牌看了又看,喜得合不拢嘴。
“舅舅和水生呢?”陆临川环顾四周,忽然问道。
王氏笑道:“川哥儿不是让他们去送东西么?天没亮就走了。”
“没吃早饭就走了?”陆临川一愣。
这几日收的贺礼堆了半间库房,粗粗算来值上千两。
他熬了两夜才写完回帖,昨日吩咐水生逐一送回,没想到这小伙这么实诚。
“那臭小子兴奋得紧,昨儿夜里就念叨著要去见见世面。”王氏笑道,“他爹不放心,也跟著去了。”
李氏笑道:“那也不用那么急呀……”
陆临川也哑然失笑:“这孩子,怎么比我还上心?”
吃过早饭,三人说了一会儿閒话,陆临川便独自来到书房,將官服和告身小心收好,坐在书案前翻阅《翰林院则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