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川整理了一番思路,看向发问之人:“足下將《三国演义》所述黄巾之乱与我朝时局相较,此言差矣!彼时乃百年沉疴毒发:桓灵二帝昏聵,致豺狼踞朝,党錮株连,黎庶含冤,此乾坤倒悬之末世根基,岂可与我大虞相提並论?我朝虽有天灾积弊,然圣天子登基以来励精图治,明察秋毫,更启用严阁老变法图强,革故鼎新,朝野上下亦同心协力,阁臣勤勉,六部各司其职。纵有宵小之辈,亦不过癣疥之疾,何来末世之说?”
这话后半段虽然是胡说八道的,但胜在冠冕堂皇,无人可以反驳。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因一时之困便妄言国家倾覆,非但无益於社稷,反会淆乱民心、蛊惑视听,此绝非读书人当为之举!”
眾人听得连连点头,方才的疑虑一扫而空。
那提问的中年书生脸色涨红,嘴唇囁嚅了几下,终究不敢反驳如此伟大、光荣、正確的话。
否则,坐实了“妄言倾覆”、“乱民心”的罪名,东厂、锦衣卫请喝茶可不是闹著玩的。
陆临川见他色厉內荏,心中冷笑。
眾所周知,他陆临川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琼林宴过后,连科道言官弹劾他之前都要掂量掂量……
既然你敢出来刁难我,想借著踩我来扬名,那就要做好身败名裂的准备。
“至於足下所言『影射』之说,更是荒谬。”他反击道,“佛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心怀天下者读《三国》,见的是兴衰之道;胸藏韜略者读《三国》,悟的是用兵之法;唯有蝇营狗苟之辈,才会杯弓蛇影,见风就是雨!”
他声音陡然提高:“此书如明镜高悬,照见人心。君子见仁,小人见佞。足下今日这般联想,不知是胸怀何等心思?”
闻言,眾人目光齐刷刷射向那书生。
那书生面色惨白,额头渗出冷汗,缩著脖子往人群里躲,引起一阵讥笑……
梁玉珂在远处看得两眼放光,对骂人有了全新的理解,言辞犀利,都快气死了还反驳不了。
难怪陆公子能写出《三国演义》这种大气磅礴的书。
梁玉瑶心底也泛起一丝甜意与骄傲。
那番掷地有声的言论,引经据典,气度恢弘,不仅化解了危机,更显露出经世济民的胸怀与锋芒毕露的才情。
梁玉珂眼珠一转,忽然凑到姐姐耳边:“等他打发走那些人,我们叫姐夫……叫陆公子过来说会儿话可好?”
梁玉瑶立刻摇头:“男女有別,婚期未至,怎么能私下相晤?”
她虽也渴望与那人说上几句话,哪怕只是隔著帘子听听他的声音也好,但礼法森严,她身为梁家女儿,皇后亲妹,更需谨言慎行。
反正都会成亲,何必急於一时?
“好啦好啦,知道啦,二姐知书达理。”梁玉珂撇撇嘴,表面应承,暗地里却对侍立在车外的贴身丫鬟春桃招了招手。
春桃会意,立刻凑近车窗。
梁玉瑶警觉:“你又打什么主意?”
“没什么。”梁玉珂眨眨眼,“我让春桃去买点心,我要边吃边看。”
梁玉瑶將信將疑:“你做什么?別胡来。”
梁玉珂嘿嘿一笑,对著春桃飞快地耳语了几句。
春桃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梁玉瑶看著妹妹那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心中隱隱不安,却又拿她没办法,只得轻轻嘆了口气……
將那不怀好意之人驳斥得哑口无言,陆临川十分满意,准备继续回答“书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