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琰听著,微微頷首,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这陆临川態度恭谨,回话得体,还能主动提及公务,甚好。
他啜了口茶,隨口问道:“编纂实录,国之大事。分派你负责哪一段?”
陆临川恭敬答道:“回陛下,张大人命臣梳理兴元十八年至二十五年之档册,草擬初稿。只是,臣才疏学浅,於史笔之道尚未入门,编纂之时难免疏漏,方才被上官训诫,言臣所录失之琐碎,未得史家笔削精义之要。正惶恐无地,恰蒙陛下召见……”
姬琰起初只当寻常工作匯报,但听著听著,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兴元十八至二十五年?
这段……他自然知晓其敏感。
许多关节连他这个皇帝都需谨慎对待,一个修撰新人,谈何“自行甄別”?
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手指在御案上无意识地敲了敲。
张弼此举……他心中掠过一丝不悦。
这陆临川是他看好的人,第一日便如此,未免……
侍立一旁的魏忠,低垂的眼皮下,眸光却飞快地闪烁了一下。
他伺候皇爷多年,深知其性情。
陆临川的话,听著是匯报工作兼自我检討,实则句句都在点那张弼的不是,偏生说得滴水不漏,毫无告状之嫌,反而显得谦逊受教。
好一个陆怀远!
不知不觉就在皇爷心中给那张弼扎下了一根刺,以后的升迁恐怕……
此子年纪轻轻,心思手段却如此老练,圣眷日隆已不可阻挡,往后更得与他打好关係才是。
陆临川屏息凝神,静待圣训。
姬琰的目光从案头堆积的奏章移回陆临川身上,神色一肃。
显然,他召陆临川前来,並非为了询问翰林院琐事:“编纂世宗实录之事,暂且可以放一放。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一件要紧事。”
他稍作停顿,直接道:“文渊阁缺一个行走,你从明日起便去文渊阁当值吧。”
陆临川先是一愣,然后立刻起身深深一揖:“臣,谢陛下隆恩!”
文渊阁乃是內阁阁臣处理军国机务之所,国之枢机所在。
皇帝口中的“文渊阁行走”虽非正式官职,更无品级俸禄,却代表著一种殊荣与机遇,意味著他得以踏入帝国真正的权力核心圈,日日跟隨阁臣学习政务,亲见大虞最高层的权力运作与决策过程。
这无疑是破格栽培!
须知寻常一甲进士,即便贵为状元,按制亦需在翰林院清冷衙署中经年累月修史编书,熬炼资歷,少则五七载,多则十数寒暑,方有机会被擢入六部或入詹事府辅佐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