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求推行那些能较快增加国库收入的举措,为了確保核心变法的进行,严阁老在某些时候,或许会不得不暂时搁置爭议甚至向清流妥协,联合起来打击那些吃相太过难看、引发眾怒的严党腐蠹,以平物议。
对他而言,只要能切实提高国库收入,稳定大局,让一些人在具体操作过程中中饱私囊、揩点油水,也不是完全不能容忍的“必要之恶”和妥协交换的筹码。
这正是官场和政治的弔诡与复杂之处。
牵一髮而动全身,利益盘根错节。
若没有足够强大、足以压倒一切反对力量的绝对权威和暴力机器支撑,就只能在这种重重枷锁下权衡各方利益集团,作出有限度的妥协,在夹缝中艰难前行。
姬琰或许也已深諳此道,明白现实的无奈与政治的灰度。
所以听完陆临川这既点到本质、又留有余地的分析之后,心中瞭然,並未再多说什么。
严顥能在此危局中站出来主持变法,试图为朝廷续命,已属不易。
总比那些坐而论道、袖手旁观的“君子”,或是尸位素餐的庸官强。
至少,还能挤出一些银钱,支撑危局。
姬琰目光再次落到陆临川身上。
或许,待这位年轻的贤臣成长起来,真正执掌枢机之时,大虞才能真正迎来中兴之机。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眼下,也只能相忍为国,尽力维持了。
他开口道:“欲求中兴,非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之功不可。不过,编练新军一事,確需及早谋划,未雨绸繆,不能等到兵临城下、流寇蜂起之时才临渴掘井。”
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朕观爱卿所著《三国演义》,其中关於兵事谋略、行军布阵的描写,亦颇见功力。不知爱卿於兵事一道,可有涉猎?”
陆临川闻言微怔。
他確实不懂实际军事,没料到皇帝有此一问,只得如实答道:“回陛下,臣平日閒暇,只翻阅过几本兵书。然皆属纸上谈兵,於战阵杀伐、统兵驭將之实务,臣实无经验,不敢妄言知兵。”
他確实看过一些兵书。
从远古的《孙子兵法》、《六韜三略》到中晚期的《纪效新书》、《练兵实纪》,再到近现代的某些书中关於用兵之道的论述,从训练军队到指挥作战,从后勤补给到军事哲学,他都了解一些。
但也仅限於了解。
因为看那些书时,基本上都是当文学作品或者增长见识的乐子看的,並不曾深究,更无实践经验。
姬琰却听得眼前一亮,大为惊喜:“哦?陆爱卿竟还有心涉猎兵书韜略?真乃国之干城,文武兼资啊!”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陆临川忙谦逊道:“陛下过誉了。臣不过偶有閒暇,粗浅涉猎,实不敢当。”
姬琰欣慰地点点头,心中已在盘算。
陆怀远见识卓绝,又有心於兵事,待其根基再稳固些,或可寻机將其调往兵部歷练,甚至……他脑中闪过文官督军的先例。
如今边镇重地,不少督抚、经略皆为文官出身。
若陆临川將来真能文武兼济,那简直是天赐大虞的柱石之才!
想著想著,姬琰心情大好,看看时辰已近正午,便道:“今日奏对,朕受益良多。时辰不早,该用午膳了。陆爱卿便留在宫中,陪朕用膳吧。”
陆临川闻言先是一愣,隨即心中大定,明白今日这场“面试”,自己已然高分通过。
他恭敬应道:“臣,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