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川有些意外,没想到在这陌生的衙署里,她能这么快就找到东西……
他问道:“在哪儿找到的,这么快?”
程令仪面色沉稳,漂亮的眉眼间带著一丝习以为常的淡然:“就在衙署后院的灶房,那里备有日常用水。灶房离这里很近,就在西北角。”
一边说著,一边径直將铜盆放到了房间角落的一张方凳上。
接著,她竟又折返身,抬手“咔嗒”一声,將身后的房门关上了。
陆临川心里“咯噔”一下,隱隱感觉不妙,就见程令仪脚步略显轻快地走了过来,径直拿起布帕子浸入盆中,然后用力拧乾。
“我自己来就可以!”陆临川再次开口阻止。
程令仪却像没听见一样,拿著拧好的湿毛巾就朝他受伤的右臂伸过手来:“先生伤的是右臂,自己来恐怕不太方便吧。”
陆临川条件反射般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万万不可,我自己能行。”
程令仪停住了动作,看著陆先生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抗拒和刻意拉开的距离,沉默了一瞬。
这已是她突破礼法所能做到的极限了,但陆先生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难免让人感到沮丧。
但这种情绪她並未直观地表现出来。
陆临川深知此时必须硬下心肠把话说清楚。
他深吸一口气:“程姑娘,我和你父亲是好友……”
程令仪微微頷首,轻声接道:“家父与先生都是国家良臣,意气相投……”
陆临川见她似乎没完全领会自己的暗示,只好把话挑得更明白些:“陛下已赐婚於我,婚期就定在六月初六。”
程令仪闻言,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情绪涌上心头,但最终却微笑道:“先生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她这一反问,却让陆临川一阵语塞。
这妮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自己想差了?
可总感觉哪里怪怪……
程令仪挽了挽鬢边的秀髮,露出一个颇为清丽的笑容:“我不过是看先生有伤,想照料一二,报答今夜搭救之恩,先生若觉得不便就罢了,怎么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陆临川这下彻底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真是自己误会了,还是这姑娘段位太高自己看不透?
又偷偷看了看程令仪,发现她身上没有任何异样情绪,只有落落大方的仪態。
如果真是自作多情,那也太尷尬了……
陆临川老脸一热,忙打马虎眼道:“今天遭逢大乱,又奔波劳顿,想必程姑娘也累了。衙署暂时还算安全,早些回房歇息吧。”
“好,先生早些休息。”程令仪点了点头,福身行了一礼,开门走出去,並轻轻带上房门。
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只是,离开后暗暗长舒的一口气,却揭露了她真实的心境。
从小读书明理,虽为女子,却也继承了部分家传的刚直秉性。
陆先生帮助父亲出狱,今夜又救了自己性命,更別说那次还……若说以后便形同陌路、再无瓜葛,心里那道坎是决计过不去的。
但陆先生是坦荡荡的君子,自己这份心意,也只能……
好在没有捅破窗户纸,日后以晚辈或者友人身份也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