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川敏锐地察觉到,皇帝看著他的眼神,已不仅仅是欣赏一位有才华的臣子,更像是在审视一块亟待雕琢成器的璞玉,一个能承载其某种期望的关键人选。
今天果然有事么……
姬琰微微頷首:“怀远临危不乱,识破奸谋,亲率兵丁力擒匪首刘三,为朝廷挽回顏面,立下大功。朕心甚慰。”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沉凝,“然,朕今日宣怀远来,非仅为嘉奖。”
“昨夜之祸,虽事发仓促,有朝廷賑济不力、城墙修缮不及时之故,但究其根源,还在於京师盗匪猖獗,竟胆大包天,潜入城中纵火炸城,裹挟流民,冒犯天威!此獠不除,京畿难安,朕心亦难安!”
“京营战力不堪,朕虽已令魏国公、燕国公二人著手整编,然其进度迟缓,且军中积弊深重,將惰兵疲,勛贵子弟多不堪用,根本难堪大任。京营如此,五城兵马司亦不过聊胜於无。”
姬琰的声音带著沉痛与决断:“是以,朕思之再三,欲於京营之外,另起炉灶。怀远身负勇武,胆识过人,又颇见兵略机杼。不知……能否担此重任,替朕从京营之中,汰弱留强,精选出三五千可用之卒,严格操练,打造一支真正能战、敢战、善战的新军?以此为基,日后彻底盪清盘踞京师周边的匪患,肃清京畿!不知怀远,敢不敢接下这个差事?”
此言一出,陆临川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练……练兵?
这实在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皇帝竟会將如此军国重务,交付於他这个入仕未久、以文臣身份立身的翰林修撰之手?
他军事方面的能力,除了昨夜那场生死搏杀和一本演义小说中体现的纸上空谈外,还从未有过任何实证!
皇帝竟敢如此用人?
震惊过后,思绪便如电光般飞转。
结合他对大虞现状的了解,皇帝此举虽大胆,却並非全无道理。
以如今內地卫所及京营的实际水准,除了九边重镇和东南抗倭的募兵尚存几分战力,其余卫所军户已形同农奴,毫无战斗力可言。
军中或许偶有石勇那般武力过人的勇士,但真正通晓兵法、懂得如何训练士卒的军官,几乎凤毛麟角。
这与大虞“文贵武贱”的国策积弊息息相关,即使在开国之初,军户也处於社会底层,只比贱籍好一点。
只是那时,尚有勛贵统兵练兵,士兵地位虽低,但勛贵地位尊崇,且彼时勛贵多为开国宿將,深諳战阵,整体军队尚能维持体面。
然承平日久,勛贵子弟养尊处优,一代不如一代,弓马荒废,最后连骑马射箭都生疏了,也就彻底失去了统兵之能。
士卒无人严格操练,无人用心统带,军纪涣散,战力便如江河日下,一溃千里。
虽有文官统兵的传统延续,但真正知兵的文官亦属稀少。
这便导致內地卫所和京营的军队战斗力羸弱不堪,几乎找不出一支可堪一战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