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那些千户、百户、总旗、小旗,更是没几个好东西。层层剋扣军餉是家常便饭,发到当兵的手里,能有两三成就算烧高香了。他们拿大头,拿得心安理得!营里缺额了也不补,光知道吃空餉,名册上一堆死人名字!”
“最苦的就是底下那些大头兵了。指望那点被剋扣得所剩无几的餉银,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別说养家。想活命,就得另谋生路。当小贩的、编草蓆草鞋卖的、去街上给人扛活的……啥营生都有!点卯过后,一大半人就都散出去各忙各的了。更可恨的是,修皇陵、筑城防、挖河道……这些苦役也全指著营兵干。营房里经常空荡荡的。”
“而且,十天半月也未必有一次操练!就算上头髮了话要操练,人也是稀稀拉拉,根本到不齐。那些来的,也是敷衍了事,走个过场。兵器甲冑破破烂烂……这样的兵,別说上阵杀敌,连站队都站不齐整!”
石勇越说越激动,最后重重嘆了口气:“大人,不是俺泼冷水,京营这摊子,就是个烂泥塘!您想从这里面挑出精锐,再把他们练成可战之兵……难,难如登天啊!”
听完石勇的敘述,陆临川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这哪里是军队?
大学生军训期间的状態恐怕都比这个好上百倍。
京师到现在还没被攻陷,还真是上天垂怜。
腹誹了几句,陆临川缓缓道:“这种状况,还真难以下手整顿。”
石勇对此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他想说的方才都一股脑说完了。
陆临川陷入了沉思。
眼下京营的状態,想要选人组成一支精锐的军队,难度著实不小。
就算粮餉充足,要彻底改变各种陋习,也得费很长时间。
他想起了后世的人民军队,铁一样的纪律,官兵一致,令行禁止……训练思路倒是可以借鑑一二。
有时间还是要“翻阅”一下脑海中各种近现代练兵的典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怀远兄在不在啊?”心宽体胖的白景明推门而入,手里还提著一个精致的食盒,隱约飘出点心和酒菜的香气。
陆临川一愣,抬眼望去,见是他,脸上露出笑容:“子瑜兄!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石勇见状,识趣地抱拳道:“大人,小的先告退。”
隨即退出了房门,並轻轻將门带上。
白景明进屋,放下食盒,拍拍衣袍:“从若虚和子谦那里打听到的。昨夜当真凶险,我都差点带著家丁去槐树巷接应搜救。”
陆临川笑道:“有劳子瑜兄掛念了,总算有惊无险。”
白景明摆手道:“咱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今日小弟前来,一是为了和怀远兄喝一杯,交流一下感情,二来嘛,就是给你结润笔银子。《三国演义》发售也快一个月了,销售极好,远超预期,这头批的润笔银子也该结算了。”
聪明如陆临川,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
之前契书上写好的是每月初五结算稿费,现在才四月二十一,白景明就带著银子亲自找上门来,明显是知道自己现在处境尷尬,特意来救济的。
有这么个七窍玲瓏心的朋友,有时还真是让人觉得贴心。
就算没有这份稿费,子瑜兄恐怕也会找其他由头委婉地接济自己。
陆临川很是承情,当即感激道:“子瑜兄真是雪中送炭,解了燃眉之急。家中遭此变故,正需用度,不然我就要住在这天寧寺里吃斋念佛了。”
白景明笑道:“怀远兄说笑了,以你的本事,区区这点银钱,就算没有书局这笔进项,也是难不倒你的。”
一边说著,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