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十,晨光熹微。
京师街头巷尾已涌动起不同往日的喧囂。
一群半大少年,身著粗布短衫,斜挎著鼓囊囊的蓝布包,声音清脆响亮地穿行於人流之中:
“卖报!卖报!”
“翰墨书局刊行《民声通闻》,头版发售!”
“陛下御笔赐名,亲撰序言!”
“详述国债之策,以正视听!”
“陆学士《三国演义》最新章回独家连载嘞!”
这些少年受僱於翰墨书局,专司这新报的发卖。
他们的身影不仅活跃在东西市、棋盘街、正阳门等繁华所在,更密集地出现在国子监、顺天府学、大兴宛平两县县学等读书人聚集之地。
从未见过的“报纸”,加之“陛下御笔赐名亲撰序言”的噱头,瞬间点燃了京师百姓巨大的好奇心。
陛下是云端上的人物,竟会为一纸新物赐名作序?
人们纷纷驻足,侧耳倾听报童们的吆喝。
国子监高大的牌坊外。
一名鬚髮皆白的老监生皱著眉头,伸手拦住一个匆匆跑过的报童:“兀那小儿,你叫卖的这《民声通闻》,究竟是何物?怎敢攀扯陛下名讳?不怕杀头吗?”
这尖锐的疑问瞬间引来了周遭许多监生的围观。
“是啊,陛下日理万机,怎会管这市井小事?”
“莫不是有人假託圣名,招摇撞骗?”
“好大的胆子!”
“……”
被围住的报童却是训练有素,不慌不忙,朗声对答:“回诸位相公的话,这《民声通闻》確是得了陛下恩准刊行的。”
“陛下念及国债新政关乎社稷,恐民间不明真相,为流言所惑,故特允办此报,向百姓说明原委。”
“以后国家大事、朝廷要务,皆会通过这报纸晓諭四方,沟通上下。”
人群中有人嗤笑:“国债?不就是变著法儿跟百姓要钱么?”
报童赶紧推销道:“相公莫急,这报上登载了好几位朝廷大员亲笔撰写的文章,正是给咱老百姓细细讲解这国债究竟是何物、有何利弊、如何运作的。”
“您买一份看看,不就全明白了?”
“多少钱一册?”有人问。
报童答道:“八十文。”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八十文,对普通百姓不算小数目。
但仔细看去,这“报纸”並非单张,而是装订成册,厚厚一本,形同书籍。
这般厚度的书册,市价至少也得数百文开外。
这八十文,倒也不算贵了。
一位中年监生犹豫片刻,终究按捺不住好奇,掏出铜钱:“罢了,给我来一册!”
他接过那本蓝皮册子,迫不及待地翻开。
正文首页,赫然是一篇字跡工整、气度雍容的序文。
监生瞳孔骤然一缩,失声低呼:“竟……竟真是御製序文!”
眾人纷纷凑近。
人太多了,挤著看不方便。
不知是谁提议:“劳烦哪位仁兄大声念念可好?”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眾人目光都聚焦在那位持册的监生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用清晰的官话诵读那篇序言。
浑厚的声音在国子监门前流淌。
序文言辞恳切,立意高远,阐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之理,言明办报是为使朝廷政令晓畅於民,民间疾苦上达天听。
文章气度恢弘,既有帝王威严,又不失圣王垂范天下的仁心。
诵毕,人群中响起一片低低的讚嘆。
“好!立意深远,足见陛下圣心!”
“原来这《民声通闻》是为此用……”
“这白景明是何方神圣,竟敢將名字置於封皮之上?”
“……”
这些监生都是读书人,自然懂得鑑赏文章好坏。
更何况,这文章出自九五至尊之手,內容又深合儒家“民本”、“言路”思想,瞬间便被他们视为明君之兆、开明之举。
这些日子,关於国债的汹汹议论,並非所有人都盲从。
亦有人心存疑惑,想仔细了解这新政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