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门口,陆临川便见营门外排开了一支颇长的队伍。
两千杆火銃綑扎妥当,分装在几辆运货的牛车上,並不显山露水。
但那二十门沉甸甸的铜铸大炮,却是实打实的重量级存在,一门炮便需一头健牛牵引的炮车,沉重的轮子在土路上压出深深的车辙。
二十门炮车一字排开,队伍自然拉得很长,在午后的阳光下,黝黑的炮管泛著金属冷光,显得颇为壮观。
朱元正站在营门口,脸上堆著笑容,见陆临川出来,忙上前几步:“陆学士,您要的火器,咱家可是一刻不敢耽搁,紧著给您送来了。”
陆临川拱手还礼:“有劳朱公公费心,动作如此迅捷,多谢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场面话。
隨后,兵仗局的人便在兵士的引导下,驱赶著牛车,牵引著炮车,缓缓驶入军营。
队伍路过宽阔的校场时,正在操练的士卒们目光瞬间就被这从未见过的阵仗和那二十门黝黑粗壮的大炮吸引了过去。
灼热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与震撼,队列中起了些微骚动。
“看什么看!目视前方!保持队形!”场边的教官立刻厉声呵斥。
“啪!”
士卒们条件反射般猛地挺直腰板,目光迅速收回,重新聚焦在前方同伴的后脑勺上。
这转瞬即逝的小插曲,被路过的朱元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咋舌。
他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也见识过不少大虞的军队,甚至曾奉旨到九边重镇担任过督军。
但如此令行禁止、纪律森严,如此肃穆严谨、有精气神凝聚,如此高效整肃的军队,他还是头一次见。
他不由得多看了前方陆临川的背影一眼,心中那点因对方年轻而產生的怀疑彻底敛去,只剩下敬佩。
此人能得陛下如此信重,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练兵带兵,是有些真本事的。
火器顺利交割入库,库房重地立刻增派了双岗守卫。
陆临川送朱元出营时,顺势提起了徐元鸿:“朱公公,还有一事相烦。”
“贵局有位大副使,名叫徐元鸿,专精火器製造的,本官想借调此人过来一段时间,协助管理这些火器,不知可否?”
朱元脚步一顿,脸上掠过一丝疑惑。
若只是要几个隨军检修火器的工匠,昨日挑走的十人按理说已足够应付了。
为何还要点名调一个专管生產调度的大副使过来?
不过他转念一想,或许这位陆学士是出于谨慎,要个更有经验的人总揽火器事务吧。
他虽觉有些小题大做,但也不愿多问,更没必要为此小事拂了对方的面子。
“徐元鸿啊……”朱元略一沉吟,脸上重新堆起笑容,“陆学士开了金口,自然没问题。”
“不过……咱家多嘴一句,这个徐元鸿,手艺確实是顶好的,祖传的饭碗。”
“可那脾气……嘖,实在不太好,又臭又硬,在局里是出了名的爱顶撞上官。”
“说话直来直去,不懂拐弯,更不善交际钻营。”
“您看……要不咱家给您推荐个更圆融些的?”
“保管把您这摊子事伺候得妥妥帖帖。”
陆临川一听“脾气不好”、“爱顶撞上官”、“不善交际”,眼睛反而亮了起来。
这样的人,都能凭真本事爬到兵仗局大副使这个位置,足以说明其技艺之精湛和在专业领域內的权威。
他要的就是这种有真本事、能沉下心做事、不搞虚头巴脑关係的人。
“不必麻烦了。”陆临川笑道,“本官就要此人。”
“脾气耿直些无妨,只要心无旁騖,实心用事就好。”
“明日让他直接来军营寻本官便是。”
朱元也不再劝,点头应承下来,便带著隨从离开了军营。
陆临川刚转身准备回营处理事务,又有一名小兵快步跑来稟报:“大人,营门外有天使驾到!”
“天使?”陆临川一愣,心念电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