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郑杰此刻已是骑虎难下,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解。
他依旧匍匐於地,不肯起身,反覆道:“陛下!臣意已决!恳请陛下允准!若不能胜,臣愿立军令状,甘当军法!”
这几乎是以整个燕国公府的声誉和前途相逼了。
姬琰看著跪地不起的郑杰,又瞥了一眼沉默立於一旁的陆临川,心中权衡。
他今日召集眾人,本就有意让京营出动,既剿匪安民,也顺便给郑杰一个台阶,缓和与前番的矛盾。
如今郑杰自己將话说满,甚至赌上军令状,虽显莽撞,但或许……京营精锐对付这些匪类,应当问题不大?
剿匪成功,自是皆大欢喜;即便真有些波折,有军令状在,日后也好对朝野有所交代。
思及此处,姬琰內心的天平终於倾斜:“那就准卿……”
一直沉默旁观的程砚舟却忽然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臣有本奏!”
姬琰看向他,有些疑惑,但还是頷首道:“程爱卿请讲。”
程砚舟面色肃然:“陛下,方才陆学士所陈,老成谋国,句句在理,实为稳妥万全之策。”
“燕国公虽勇,然轻敌冒进,已犯兵家大忌。”
“为何陆学士忠言谆谆,陛下初时亦以为然,而燕国公一意孤行,以爵位性命相挟之后,陛下便欲改弦更张,弃稳妥而就风险?”
“此岂非听於『意气』而非听於『事理』?”
“若前线將士因主帅轻敌而枉送性命,陛下於心何安,朝廷体统,又置於何地?”
这番话瞬间让御书房內的气氛降至冰点。
姬琰被这突如其来的、毫不留情的直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胸中一股火气腾起。
他几乎忘了,这程砚舟就是个愣头青,諫言起来是连皇帝的面子都敢驳的!
陆临川在一旁也是听得一愣,没想到济川兄性子还是如此刚烈。
下意识想为好友转圜几句,但见陛下虽面露不悦,却並未立刻发作,显然也在强压怒气,自己此刻再多言,恐怕反会火上浇油,只得將话又咽了回去。
只是,这样一来,劝諫谨慎用兵的话也不好继续说了。
燕国公郑杰依旧跪在地上,闻言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却也不好直接与言官对骂。
御书房內陷入一片尷尬的寂静。
片刻,姬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火气,声音恢復了平静:“程爱卿之言,朕知道了。”
“然剿匪事急,京营久驻京畿,熟悉地利,乃是最佳人选。”
“燕国公求战心切,其志可嘉,既立军令状,朕便准其所请。”
“朕意已决,不必再议。”
他目光扫过程砚舟,隱含告诫,旋即看向郑杰和杨元清:“杨卿,兵部即刻协调京营出兵事宜,粮草军械,务必及时供应。”
“郑卿,朕予你五千京营精锐,望你速战速决,荡平贼寇,莫负朕望,亦莫负你所立之军令状!”
皇帝金口已开,一锤定音。
程砚舟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见陛下神色,终究將话咽了回去,默默退回原位。
陆临川心中暗嘆,知道此事已无可挽回。
郑杰则如蒙大赦,重重叩首,声音带著兴奋与激动:“臣领旨谢恩,必不负陛下重託!”
眾人齐齐躬身:“臣等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