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万河心思电转,脸上却挤出为难的神色,斟酌著措辞:“陆学士为国操劳,草民感佩。”
“为国分忧,实乃草民等本分!”
“待国债正式发售,我钱家商號上下,必定竭力购买!”
“为朝廷,为百姓,略尽绵薄之力!”
他耍了个滑头,只说“竭力购买”、“必定购买”,却不提具体数目。
买一两也是买,买一万两也是买。
这句话说了等於没说,诚意全无。
陆临川自然清楚对方的想法,也知道仅靠大义名分压不住这些精明的商人。
他话锋一转,仿佛閒聊般问道:“钱老板在京城日久,对朝廷近来推行的新政,如清丈田亩、折银纳税,观感如何?”
“还有陕西战事,朝廷大军云集,依钱老板之见,胜负之数几何?”
钱万河被这跳跃的问题弄得一愣,不知陆临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含糊其辞:“新政乃富国强兵之策,陕西战事有陛下洪福,朝廷大军必能荡平贼寇。”
陆临川也不点破,继续引导:“看来钱老板对朝廷颇有信心。”
“那么,依钱老板看,五年之后,朝廷能否如约偿还这六百万两国债本息?”
“以两淮盐税作抵,是否足够稳妥?”
钱万河心中警铃大作。
这问题太尖锐了!
他敢说不能吗?那不是打朝廷的脸?
可让他违心地说“能”,万一对方顺杆爬……
不过,他还是强笑道:“学士大人说笑了。”
“朝廷天威浩荡,政令清明,区区六百万两国债,又有两淮盐税为质,五年之后偿还,自然……自然不在话下。”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觉得虚。
“好!”陆临川等的就是这句,“钱老板果然深明大义,对朝廷信心十足!”
“如此,本官便放心了。”
“那这样,你钱家身为晋商领袖,便做个表率,带头认购五十万两国债,如何?”
“本官定当奏明陛下,为钱家表功!”
钱万河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五十万两?!
这简直是要钱家的命。
他慌忙站起来,连连作揖:“陆学士明鑑,万万不可。”
“草民並非推諉,实在是近几年天灾人祸频仍,生意凋敝,各处周转极为艰难。”
“莫说五十万两,便是五万两现银,一时之间也难以筹措啊。”
“不如这样,草民愿代表钱家,捐输五千两白银,直接献给朝廷,以表忠心!”
他急中生智,试图用一笔“捐输”来堵住陆临川的口,同时撇清与国债的关係。
钱万河话音未落,他身后的钱康就懵了,眼睛瞪得溜圆。
前天在红綃姑娘院里,为了脱身,他就曾脱口而出要赔陆学士五千两。
这事太过丟人,他並未向二叔细说。
此刻二叔竟也报出这个数字来搪塞……这不是正好撞到枪口上吗?
果然,陆临川闻言,脸色骤然一沉,冷笑一声:“钱老板,你家这位好侄儿,前日为了脱身,可是眼都不眨就能拿出五千两银子来『赔偿』本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