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川顺势问道:“怎么样?钱老板意下如何?”
钱万河猛地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干!”
“好。”陆临川笑了,身体向后靠近椅背,姿態鬆弛下来。
紧绷的空气瞬间变得和煦而融洽。
钱万河言语变得恭敬与热络,甚至主动提起了几位晋商中颇有分量的名字,试探著陆临川的態度。
待到一盏茶將尽,陆临川放下杯盏,这是送客的暗示。
钱万河立刻起身,再次躬身行礼:“叨扰陆学士良久,草民告退。”
钱康也赶紧跟著站起来。
陆临川目送管家邱福將叔侄二人引了出去,自己则回到书房。
他独自坐了片刻。
之所以不与官府合营细盐,选择与商人合作,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
官府,手握公权力,是绝对不能直接参与任何经营行为的。
任何生意,只要和体制沾上了边,就盘根错节,尾大不掉,想要整治清理起来,代价巨大,极其不易。
稍有不慎,整个体系都可能被拖垮。
而商人则不同。
他们地位低贱,依附於权力之下,如藤蔓攀附巨树。
就算真的在合作中生出齷齪,细盐的销售网络或国债的认购环节出了大问题,需要雷霆手段整肃,那也是相对简单的。
杀一批不守规矩的商人,换一批更听话的上来,影响很容易控制到最小。
毕竟,国债不会只发这一次。
陕西战事是个无底洞,辽东也暗流涌动,未来朝廷需要钱的地方只会更多。
届时发第二次、第三次国债时,大头还是要让这些商人来出。
只不过,“债多了杀债主”这种彻底撕破脸、掘根断脉的绝户计,绝不能轻易使用。
否则会彻底摧毁朝廷的信誉,丧失天下人心,再无人敢与朝廷做任何交易。
陆临川收敛心神,重新铺开一张雪浪笺,提笔蘸墨,继续撰写那份新算学的讲义。
这套新算学,连同那复式记帐法,或许也该给即將运转起来的公债署用上?
那里是掌管巨量国债资金往来的核心,帐目清晰、核算高效、不易舞弊,比什么都重要。
此前他本就有这个打算,想著等公债署筹备得差不多时,亲自去集中讲解一下,但后来练兵事务千头万绪,竟將这事完全拋在了脑后。
如今被济川兄的漕运帐目难题一提醒,正好藉此机会整理成册,也算两全其美。
……
钱万河领著侄子钱康出了陆府,坐进等候的骡车。
钱康憋了一路,此刻终於忍不住,凑近问道:“二叔,陆学士说的这细盐生意,还有那让我们拉人买国债的事,真……真可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