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川沉默片刻。
他当然明白,这绝非严顥一人的意思,而是整个严党核心圈子的意志。
质贷署掌管抵押盐税,这是直接掐住了盐政的咽喉,严党必须確保其核心利益。
谈判桌上寸土必爭的背后,是党派之间你死我活的利益博弈。
“质贷署的事。”陆临川的声音很平静,“眼下不必太过较真,也不必寸步不让。”
“只要能让国债顺利发行下去,质贷署的人事权,暂时可以多让一步,满足他们一部分要求,只要不触及最根本的底线即可。”
“张大人,我们得想清楚,朝廷拿到这第一笔国债的钱之后,除了支付陕西等地的军餉和训练新军,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什么?”
张淮正一愣,下意识地问:“何事?”隨即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盐政?!”
“不错!”陆临川点头,“整顿两淮盐政,这才是釜底抽薪。”
“届时,朝廷腾出手来,下大力气清理盐政积弊,整飭纲纪,真正把盐税收上来、管起来。”
“那质贷署……不过是个暂时存放抵押物的空壳子,它的重要性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权柄自然也就收回来了。”
张淮正愕然地看著陆临川,脸上先是惊讶,隨即慢慢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最后化作一丝带著敬佩的瞭然笑意:“原来如此,怀远深谋远虑,老夫……明白了!”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有一事,”张淮正想起什么,“徐阁老那边,也递了话过来。”
“虽说有陛下的明旨,说公债署的人事权由上书房全权督办,但毕竟吏部还在高阁老手里攥著,我们这边选派人手报上去,最终任命签发,还得经过他那一关。”
“他老人家……似乎也想在公债署里,塞几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尤其是负责帐目核验、库银监管这类位置。”
陆临川心下瞭然。
清流这是不甘寂寞,也想在国债这块新开闢的財权重地上,插上一脚,制衡严党,分一杯羹。
“这倒是个机会。”陆临川若有所思,“正好可以拿清流想安插人手的意图,去给严党施压。”
“两面受敌,他们也得掂量掂量。”
张淮正点头:“好,怀远放心。”
陆临川这才点点头,又和张淮正就公债署开衙后的几项紧要事务快速交换了意见,便起身告辞。
离开张淮正的籤押房,他穿过忙碌的衙门迴廊,在一处掛著“簿籍清吏司”牌子的值房外停下脚步。
值房內,柳通正埋首於一堆厚厚的章程文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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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被任命为簿籍清吏司主事,正七品,负责协助监督国债实名登记簿册的编制、保管以及核查认购数额。
这个位置,说重要也重要,是防止虚假认购、確保资金安全的第一道闸门;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做的多是繁琐的记录核对工作。
但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巨大的国资流失或舞弊空间。
陆临川去嘱咐了几句,又约定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去陆府喝几杯,就离开了。
他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带著长隨唐卯,径直前往位於东市附近的国债交易所。
这里原是京师一处颇为繁华的绸缎庄,被公债署盘下,重新装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