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明哪肯放过,继续热情相邀:“大人此言差矣,今日盛事,正当留墨以志,不拘一格,各抒胸臆才好。”
方文同想了想,捋须开口:“诗以言志,本就贵在情真。”
“因前有佳作,便不敢落笔,岂不是落了下乘?”
他心中那股属於文人的傲气被激发出来,虽然承认陆临川的诗確实应景且气魄不凡,但让他就此完全噤声,却也心有不甘。
今日国债发行成功,確是天大的好事,题诗留念亦是雅事。
既然白景明盛情相邀,他也愿意提笔一试,虽为“陪衬”。
白景明立刻接话:“方大人所言极是!正是这个道理!大人德高望重,文采斐然,还请您带头!”
方文同微微頷首,看向陆临川:“陆学士,老夫就献丑,陪你一起留点墨跡於此吧。”
陆临川拱手笑道:“方大人言重了,晚辈求之不得。”
“能与大人同壁题诗,是此间的荣幸。”
眾人见方文同应允,且说得在理,便也不再推辞,纷纷笑著应和。
当下,白景明立刻命人取来大幅上等宣纸,磨好浓墨,置於早已备好的长案之上。
陆临川当仁不让,走到案前,略一凝神,便挥毫泼墨。
用的是他擅长的、瀟洒俊逸的行楷,將方才那首“试借君王玉马鞭”一气呵成,题写纸上。
笔力遒劲,气势贯通,与诗中的豪情相得益彰。
“好!”
“陆学士好字!”
“诗好,字亦佳!”
“……”
眾人又是一片真心实意的喝彩。
方文同站在一旁,静观陆临川落笔,待他写罢,微微点头。
他走到案前,沉吟片刻,也提起饱蘸浓墨的狼毫。
他作诗风格较陆临川更显含蓄蕴藉,此刻既要呼应国债初捷、国运转折的大背景,又要体现君臣相得的微妙心境,还需避免如陆诗般过於直露锋芒。
片刻后,他手腕沉稳落下:
凤沼初波映晓光,龙沙遥指阵云黄。
折箸共筹安国策,挥毫同补舜衣裳。
……
六月初一,公债交易行闭市锣响,喧囂渐歇。
最终盘点的数字令人振奋:首期国债,共售出八十一万两白银。
这是一个极其惊人的数字。
对於国库空虚、边患频仍、內政维艰的大虞王朝而言,这笔钱简直是救命钱。
它点燃了希望的火苗。
然而,朝廷的窟窿,远比想像中更大。
翌日,御书房內。
內阁四位辅臣,以及新晋公债署提督张淮正齐聚於此。
议题只有一个:这来之不易的八十一万两国债收入,如何分配使用。
作为掌管这笔巨资的衙门主官,张淮正对款项的用途拥有相当程度的发言权。
此刻的他,胸中激盪著一种久违的意气风发。
手中掌握著实实在在可调度的钱粮,而非往日户部空有帐目却无银钱可支的窘迫,这感觉让他精神焕发。
某种程度上,他此刻便是掌握实权的“户部尚书”。
议事开始,张淮正率先呈上他与上书房预先议定的方案:“陛下,诸位阁老,国债所筹款项有限,当用在紧要处。”
“臣等议定,当优先保障三项:其一,补发拖欠京官及地方官员的俸禄,稳定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