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坐在马上,看著人群中那些熟悉的面孔。
去年在苏州开仓放粮时,就是这些人捧著番薯干,哭著喊他“青天大老爷”。
“赵大人,”
马周大吼一声,
“去年大旱,青州饿死了三百百姓,可赵府的粮仓却堆著五千石粟米,这事你忘了吗?”
赵德昌的脸瞬间白了:
“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查了便知。”
马周挥了挥手,农兵卫推著墨家新造的“探田车”上前。
这车子能探出地下三尺的粮仓,是墨云特意为括田造的。
探田车的铁针刚插进赵府后院的土地,就传来“叮”的脆响。
农兵卫们挥锄头开挖,很快就露出个丈许深的地窖,里面堆满了麻袋,麻袋上印著“賑灾粮”三个字。
“赵德昌!”
马周的厉声喝道,
“你挪用賑灾粮,还敢煽动百姓抗命,该当何罪?”
百姓们看傻了眼,举著锄头的手慢慢放下。
去年饿肚子的时候,他们去赵府求粮,被恶奴打得头破血流,没想到賑灾粮全被藏在了这里。
“狗官!”
有人突然扔出块石头,砸在赵德昌头上,
“还我们粮食!”
愤怒的人群像潮水般涌向赵府,世家子弟们嚇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阻拦。
马周看著这幕,突然想起石头教他的话:
“百姓的心是秤,谁真谁假,一称便知。”
他翻身下马,走到那地窖前,抓起把粟米,对著阳光扬起。
金黄的米粒在光线下闪烁,像无数双眼睛,看著这片饱经苦难的土地。
“传下去,”
马周的声音传遍青州城,
“所有隱瞒的田產,一半充公,一半分给无地的百姓。
今年的秋粮,谁种谁收!”
欢呼声震得城墙都在抖。
百姓们举著马周的画像,跟著农兵卫衝进世家的田庄,拔掉那些“私有”的界碑,插上写著“大唐”的木牌。
长孙无垢的宫殿里,烛火摇曳。
韦挺跪在地上,將一份奏摺举过头顶:
“太后!马周在青州逼死了赵刺史,还纵容农兵卫抢夺世家田產!
再这么下去,天下就要大乱了!”
奏摺上的字跡歪歪扭扭,是青州世家联名写的血书,说马周“酷吏横行,民不聊生”。
长孙无垢没接,只是指著窗外的牡丹:
“韦大人看,这姚黄开得好不好?”
韦挺一愣:“太后......”
“当年这刚种的时候,生了蚜虫,园丁说要全拔了,免得传染。”
长孙无垢轻抚瓣,
“可我没让,只是剪了生虫的枝叶,施了些苦胆水,你看现在,开得多艷。”
她看向韦挺,眼神冰冷的说道:
“世家就像这,生了虫,该治,却不该连根拔起。
马周年轻气盛,用的药太猛,是该劝劝了。”
韦挺眼睛一亮:“太后的意思是......”
“你去告诉李承乾,”
长孙无垢的声音平静无波,
“括田可以,但要分三等:一等田充公,二等田收半税,三等田全免。
那些愿意將田產分给佃户的世家,可保留爵位。”
她顿了顿,补充道:
“再让程咬金带些羽林卫去青州,不是去帮世家,是去保护马周。
哀家听说,赵德昌的儿子已经带著私兵,躲在云门山了。”
韦挺领命退下时,苏氏端著药碗走了进来。
“母后这招『恩威並施』,既保住了世家的体面,又让百姓得了实惠,陛下怕是都没想到。”
长孙无垢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著岁月的智慧:
“他是没想到,可他父皇当年就是这么做的。
治理天下,就像养,既要晒太阳,也要浇凉水,缺一不可。”
她望著窗外的月光,突然轻声说道:
“世民,你看,咱们的儿子,慢慢学会走路了。”
云门山的夜,杀机四伏。
赵德昌的儿子赵虎带著私兵,埋伏在必经之路的两侧,手里的弓箭对准了山下的火把。
那是马周巡查田庄的队伍。
“爹的仇,今日必报!”
赵虎的牙咬得咯咯响,手里的弓拉得像满月。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
程咬金的羽林卫举著火把冲了过来,火箭如流星般射向私兵,惨叫声在山谷里迴荡。
“赵虎!你勾结突厥,私藏兵器,该当何罪?”
程咬金的巨斧砍翻最后一个私兵,斧刃直指赵虎的咽喉。
赵虎看著满地的尸体,突然瘫软在地。
他藏在山洞里的突厥弯刀,不知何时被羽林卫搜了出来,此刻正插在他脚边。
马周走到他面前,捡起那把弯刀,刀鞘上的狼头纹在火光下闪著妖异的光。
“勾结外藩,按律当斩。
但念在你爹已经伏法,赐你全尸。”
赵虎的哭声在夜风中飘散,马周望著程咬金,突然拱手说道:
“多谢將军解围。”
“谢我干什么?”
程咬金嗤笑一声,
“要谢就谢太后,是她算准了这小子会狗急跳墙。”
李承乾站在太极殿的丹陛上,望著天边的启明星。
马周的奏摺刚送到,说青州的秋粮预计能增產三成,足够北疆的军餉了。
“父皇,”
他对著星空轻声说道,
“您看,这天下,正在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