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被处斩后的第三个月,长安飘著漫天的柳絮。
李承乾正在批阅李福送来的江南农桑的奏报,殿外突然传来李一带著哭腔的通报。
“陛下......魏大人他......快不行了。”
李承乾猛的站起,手中的硃笔已经丟在了一边。
他想起三日前听风楼的密报,说魏徵咳得厉害,已经三天水米未进,当时他只当是老臣的陈年旧疾,没曾想竟重到这个地步。
“摆驾,去魏府。”
魏府的门楣比寻常官员家朴素得多,朱漆剥落处露出暗沉的木色,门前连个像样的石狮子都没有,只有两株老槐树,枝椏遒劲地伸向天空。
李承乾下马时,正撞见魏徵的儿子魏叔玉红著眼圈出来,见了圣驾。
魏叔玉“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家父......家父说不见外客。”
魏叔玉哽咽的说道,
“他怕......怕病气过给陛下。”
“放肆。”
李承乾轻声说道,
“朕与你父亲,不是外客。”
他推开虚掩的院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正房的窗纸透著昏黄的光,隱约能看见里面端坐的身影。
那是魏徵,即使病得下不了床,也依旧要穿戴整齐,腰杆挺得笔直。
“陛下怎么来了?”
魏徵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李承乾推门而入时,心头猛地一酸。
不过三个月未见,那个总是瞪著眼睛跟他爭辩的老臣,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他正坐在榻上,手里还攥著一卷《贞观政要》,书页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批註,有些字跡被咳出的血染红,变成暗褐色的斑点。
“魏相。”
李承乾在榻边坐下,儘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
“听说你病了,朕来看看。”
魏徵抬起头,看向了李承乾。
他挣扎著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李承乾按住了肩膀。
“陛下!老臣这身子骨,怕是要辜负圣恩了。”
魏徵咳了几声,帕子上又添了几点猩红,
“江南的稻种,老臣听说了,是好事,比什么都好。”
“都是魏相当年力主推广农桑的功劳。”
魏徵却摆了摆手,喘著气说道:
“老臣哪有什么功劳......不过是......不过是学太宗皇帝,知道百姓吃饱了,江山才能稳。”
他顿了顿,突然抓住了李承乾的手,
“陛下,李治的事......老臣知道您心里苦,但您做得对。”
李承乾的喉结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这些日子,他总在夜里梦见母亲,梦见她质问自己 “为什么不守承诺”,魏徵这句 “做得对”,像一道暖流,悄悄淌过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