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的铁骑踏碎涇阳的晨雾时,朱雀门的城楼正飘著炊饼的香气。
卖豆腐的张五郎將最后一块麦饼塞进瘸腿老兵手里,自己抄起那根磨得发亮的扁担。
老兵名叫王二狗,贞观年间跟著李靖打过突厥,此刻正用布带將断腿绑在城垛上,手里攥著半柄锈剑。
那是他儿子在西州战死时留下的遗物。
“张小子,”
王二狗啐掉嘴里的草茎,
“等会儿吐蕃人爬云梯,你就用扁担捅他们的裤襠,准保管用。”
张五郎红著眼圈点头,视线越过城墙,能看见远处尘烟滚滚。
李福站在箭楼最高处,青袍被风掀起,露出里面的软甲。
崔明捧著帐册跑上来,指尖在“西州援军”那页抖得厉害。
“殿下,二殿下的铁骑刚过玉门关,至少还要三日才能到!”
“够了。”
李福望著城下聚集的百姓,有扛著锄头的农户,有提著剪刀的裁缝,甚至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举著木棍。
“三日,我们守得住。”
他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箭头在阳光下泛著冷光。
“放箭!”
隨著李福一声令下,城楼上的弩箭如飞蝗般射出。
吐蕃骑兵阵脚大乱,前排的战马中箭倒地,后面的人潮瞬间撞上尸身,乱成一团。
但很快,吐蕃赞普的金旗向前一挥,更多的骑兵踩著同伴的尸体衝锋,云梯像蜈蚣般架上城墙。
“泼滚油!”
王二狗嘶吼著,用仅剩的独腿蹬翻油锅。
滚烫的油液浇在云梯上,吐蕃兵的惨叫声刺破云霄。
张五郎趁机用扁担猛捅,將一个刚露头的吐蕃兵捅翻下去,那兵坠地时还死死攥著沾血的弯刀。
战斗从清晨打到正午,朱雀门的城楼被箭雨射得像刺蝟一样。
李福的左臂中了一箭。
“大殿下!西南角快守不住了!”
亲卫的喊声带著哭腔。
李福抬头,看见十几个吐蕃兵已经爬上城楼,为首的吐蕃將领挥舞著狼牙棒,砸碎了一面唐军军旗。
他咬碎牙,拔出腰间的短刀衝过去,刀光闪过,將领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著,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一个文官手里。
“守住!”
李福踩著尸身站定,短刀指向城外,
“他们破了城门,第一个遭殃的是你们的爹娘妻儿!”
百姓们的怒吼震耳欲聋。
卖炊饼的老汉將滚烫的鏊子扣在吐蕃兵头上,洗衣妇用捣衣杵砸碎敌人的脑壳,连那个举著木棍的孩子都咬掉了一个吐蕃兵的耳朵。
战斗最惨烈时,王二狗突然大笑起来。
他胸前插著三支箭,却硬是用独腿支撑著,將最后一支箭射向吐蕃赞普的金旗。
“老子儿子死在西州,老子死在长安,也算对得起太宗皇帝了!”
箭没射中旗手,却刺穿了一个吐蕃贵族的咽喉。
王二狗直挺挺倒下去时,手里还攥著那半柄锈剑。
张五郎哭著扑过去,却被李福按住肩膀。
“给他报仇!”
李福將自己的弓塞给他,
“拉满,射向那面金旗!”
张五郎从未用过弓,却凭著一股狠劲將箭射了出去。
那箭歪歪扭扭,却恰好落在金旗的旗杆上,惊得赞普的坐骑人立而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震天的马蹄声。
不是吐蕃人的铁蹄,而是唐军的玄甲骑兵。
李禄的先锋到了。
李禄的长枪挑著吐蕃將领的首级,身后的铁骑如潮水般涌来。
他看见城楼上染血的青袍,嘶吼著:
“大哥!我来了!”
李福笑了,笑著笑著眼泪就流了下来。
暮色降临时,朱雀门的城楼下堆满了尸体。
李福让人清点,发现战死的百姓比士兵还多。
张五郎抱著王二狗的尸体,非要给他裹上自己最好的绸缎褂子。
“大殿下,”
张五郎哽咽道,
“王老爹说,他儿子在西州守城门时,也是这样挺著的。”
李福弯腰,將那半柄锈剑捡起来。
剑身上刻著模糊的“忠”字,是当年太宗皇帝亲自赐的。
他想起昨夜崔明说的话,西州的粮仓已经空了,李禄的铁骑是饿著肚子赶来的。
“开银號的粮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