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丞相来了也得碰一嘴灰
胡翊与李善长只见过三次。
一次是开国大典当日,一次是胡翊被参,上朝申辩。
最近的一次是和朱静端成婚,朱元璋在武英殿大宴群臣,李善长过来祝酒道了几句贺词。
双方其实没什么交情,但因为叔父胡惟庸的关係,这又是个绕不开的人。
对於李善长的来意,胡翊闹不清楚,这位鬚髮皆白的老者见了他显得十分亲切,开口便叫道:
“贤侄,近日入主东宫,可还忙碌吗?老朽要来烦你了。”
李善长叫了声贤侄,胡翊却是叫著他丞相,
“丞相驾临,下官恭迎。”
李善长笑道,“何须如此客气,你叔父乃是我的左膀右臂,这样说话就生分了。”
来到詹事府大堂坐下,李善长打量著整座公堂,然后点著头讚许道:
“贤侄到底是陛下看重的人,做起事来乾净利索,將这詹事府大堂布置的规矩得当,叫人在观感上便觉得一新啊!”
“丞相夸讚了,不知您驾到太子东宫,有何要事?”
胡翊懒得跟李善长打马虎眼,这糟老头子进了东宫,夸完这里漂亮后又去夸那里,就是不说正事,他可没閒工夫耗著。
李善长见胡翊不吃这一套,叫了许多声贤侄,胡翊也不改口。
便也只好互称官职道:
“本相身兼著太子少师,说起来也是东宫的人,只是日常都在中书理政,实在分不开身,论起来倒也不算外人。”
说到此处,李善长端起茶碗来岷了一口,说话的语气严肃之中又带著几分和气道:
“说起来也是分內事,老夫此来东宫,是为了个人。”
为了个人?
陈允恪吗?
李善长应该就是为此人来的,可是他绕著弯子,话说的却极其委婉。
他先拉著胡翊扯起了出身,说道:
“老夫乃是淮西人,你叔父亦是咱们淮西的人,又是我的左膀右臂,因此你这駙马嘛,自然也是咱们淮西的儿郎了。”
胡翊点著头道,“丞相此话不假,下官祖籍在安徽定远,与陛下和丞相的老家都极近。”
“著哇!”
李善长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接著便说起道:
“如此算来,就更不是外人了,既有同乡之谊,就更加该有同乡之善。老夫便是如此待你叔父的,便將他提拔,做了我的左膀右臂,那日御史凌说向你发难,老夫便也略尽些微薄之力。”
见胡翊没有反应,李善长又道:
“说起来你那日在朝堂上真是好一张利口啊,有此舌辩,自然不惧別人的攻计,倒是咱们同为武勛官,私下里就该多走动走动了,不能因此而生分了。”
胡翊答应了一声。
李善长便在这时点了题,嘆口气说道:
“在这里就要说说那康茂才了,同是咱们武勛官,乃是助大明开国的有功之臣,却不和你多走动亲近亲近,险些伤了和气,他昨日到我府上来提起此事,一脸愧疚之色,就托老夫来与你们说合,向你表达歉意。”
陈允恪是康茂才的女婿,这事胡翊都知道了。
李善长现在提起了康茂才,胡翊却是不想接这个话题,明知故问道:
“丞相,康茂才將军驻守南京城防,说起来下官倒是疏於拜访,但不知如何就伤了和气呀?”
李善长摇头苦笑道,“你记不住是对的,太子东宫有个典簿官名叫陈允恪,他便是寿卿的女婿啊,大明有这么多的功臣,你们年轻一辈的记不住不奇怪,毕竟打天下那会子你们都还小,康寿卿托我来和你赔礼,他那个不成器的女婿在东宫对你多有不敬,已经狠狠地罚过了。”
说到此处,李善长观察著胡翊的神情,又发出了邀请道:
“老夫早些时候便说过,要请你们叔侄到丞相府去坐坐,正好寿卿也在,不如就挑个时间,老夫略备一些餐饭,咱们一起敘敘交情,不知贤侄你可肯给老夫一个薄面?”
李善长这下把话说的很清楚了,要调和此事。
这可是当朝丞相的面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明第一相!
未来在封赏功臣时,李善长被封为韩国公,被朱元璋钦定为大明第一功臣。
如此分量的人,来和胡翊说好话,要他给一个面子。
这个面子能不给吗?
胡翊还真就没给。
他倒也没有当面驳回去,而是託辞著道:
“这几日皇后娘娘的身子越发沉重,丞相也知道下官我通些医术,恐怕分不开身啊。”
婉拒后,胡翊也说起了客套话:
“丞相乃是我大明首功之臣,能给我这个亲近您的机会,下官真是求之不得,可是宫中事紧著呢,我实在不好和陛下、娘娘告假,更怕长公主会有不悦之处。”
李善长一看劝不动了,只好点著头道:
“无妨,无妨啊。”
“贤侄所虑俱是为国为民的,娘娘凤体安康,那也是咱们这些臣子和百姓们的福气,此事就容后再提,倒是本相冒味了。”
送走了李善长,看著此人的背影,胡翊知道这人算是得罪下了。
李善长是典型的有能力、有本事,但是气量异常狭小之人。
可是这样的人,胡翊也必须要得罪。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不同了。
长公主的夫婿,这便是皇亲外戚,朱元璋要他入主东宫,又给他这样大的权柄,就连东宫之中都搞了一个类似於检校的承暉司,也叫他执掌。
这其实很能说明问题,朱元璋要他偏向的是皇权。
为皇权做事,而非加入淮西功臣、或者浙东文臣们其中任何一方。
手掌著权柄,还与他人走的过於亲近,便有结党之嫌,这便是取死之道!
朱元璋要给胡翊权柄,胡翊没办法推辞,推辞了也没有用。
那便只有接过权柄,做好份內的事了。
与其得罪皇帝,倒不如得罪大臣们,反正朱元璋叫他干的就是个得罪人的事,掌著情报部门哪里能不引来百官们的怨恨呢?
胡翊还是很清醒的,朱元璋这样的皇帝才是大明之主,那就顺著皇帝的意思做事,身为皇亲只要他不触怒皇帝,便有人保著。
说起来,也就是大明现在刚开国,军权还在皇帝手里,自然是皇帝说了算。
这要是等到土木堡之后,文官们掌了兵权,架空了皇帝,那时候还敢替皇帝做事的人,便一定是下场极为悽惨的了。
將李善长送走后,胡翊终於有空忙自己的事了。
这几日时间,胡翊去了一趟工部,拿了几份酿製蒸馏酒的草图展开研究。
现如今的蒸馏酒已经发展的很迅猛,元朝甚至能酿造出近60度的烈酒。
酒精度只要超过50度,便已经具备一些杀菌功效,像75%浓度的酒精杀菌功效是最好的。
但是纯粹酒精的蒸馏和提取实在是太难了,胡翊现在想了一个难度相对较低一点的法子,就是製作出烈酒,然后反覆蒸馏提纯,使酒精浓度接近70度,如此一来效果也不会差。
使用这个方法蒸馏出来的酒精,其实严格来说应该称之为“超高浓度烈酒”更合適些,与酒精的区別大概就在於酒精度略微会低那么几度。
然后这样的弓版酒精,会稍微有一些杂质。
当然,这些都可以忽略,最重要的是製作成本会更加低廉,拥有可持续性和大批量製造的可能,才是当前最需要的基础。
与直接將大蒜素往伤口上涂抹,或是拿红烙铁直接烫焦伤口对比,这样的弓版酒精里面虽有一点杂质,其实也就无关紧要了。
至於进一步提取纯酒精,那就是后面的事了,现在不作考虑,
胡翊的设想很丰满,但是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工部造出来的酿酒器,普遍只能酿出来二三十度的米酒,蒸馏白酒的度数也不算高。
按照胡翊以前喝酒的经验来看,大致也就是40度上下,其实差的还很远。
工部的人去搜罗高浓度酿酒器需要时间,胡翊便拿著这些草图开始琢磨,看看能否通过改良进一步达到提升酒精度的目的。
这些事情显然不是一两天时间就能做到的。
与此同时,太子庄的秋收也开始了,不止是收成要管,那些佃户们的赋税也要收缴了,一忙起来事可就多了。
而在胡翊展现出理政的天赋后,朱標更加是顺理成章的將他调到文华殿。
一个人实习理政是理,两个人一块儿学习也是理,外加上宋濂在旁边帮衬,大家一起学习。
这样既培养了太子,也培养了胡翊。
朱元璋也乐意这么干,尤其是在胡翊发现归德府的事情之后,他也愿意让胡翊多参与一些这方面的事。
同时,这些事情也给身为皇帝的朱元璋提了个醒一一对百姓好归好,却也要避免被人蒙蔽,防止有人藉机在其中生事。
这次派了暗桩去归德府暗查,因为是恢復承暉司后的第一件差事,崔海这个副指挥便带领手下亲自去抓了。
胡翊发现了,自己这位老丈杆子这钓鱼执法的毛病,现在便已经开始显现了。
朱元璋对於周世昌的奏书,嘴上答应的极好,说要立即命令户部拨银修堤。
可是口头上安抚著周世昌,却暗中派人前去地方上查证。
这跟他日后钓鱼执法,明面上怂愿功臣们犯错,暗中取证然后再灭族的手段简直如出一辙。
马皇后的临盆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不过,胡翊现在有一桩家事要处置,得回到胡府去一趟。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