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財爷这些人不招,他手底下有许多嘍囉是招供的,这多亏了老田的口塞球。
马长风立即控制了这些嘍囉们,在表面上继续维持黑市的运转,不让外人发现破绽,
他对於黑市的掌控,虽然生疏,但在短时间內支撑起来是没有问题的。
沐英则是彻底沦为了工具人,刚把丽水三处黑市控制住,立即又要化整为零,將兵马分散藏匿。
他要小心控制住这些人,不能打草惊蛇这也是胡翊为何没有直接调动处州卫的原因,处州卫一动,陈山荣这个处州知府立即就知道了,必定会怀疑。
黑市已经控制,接下来便要拿贼拿赃,从抓世家大族罪证到逼反陈山荣,两件事都要一起做了。
胡翊立即命令暗桩传信,吩咐费震可以开始行动了。
要想逼迫处州官场跳脚,这个突破口就必须要选对。
胡翊定下的人选,便是松阳知县王阳,这王阳背后的王家,和陈山荣背后的陈家是姻亲关係。
这天夜里,宝钞司衙门口。
时辰已然过了三更,雾气森森的街道上,响起几声清脆的掷子响。
打更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身材佝僂的更夫,迈著沉重的步伐,逐渐走到了衙门口的石狮前,停下了脚步。
老更夫沉重地咳嗽几声,大口喘息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这时,在衙门侧面不远处,卖夜宵的小贩用凶狠的眼神瞪著他喝道:
“老东西,还不快走,找死啊?”
老更夫认出了这个卖夜宵的人,他可不是什么小吏,而是陈家养下的打手。
这帮人可得罪不起,更夫急忙要离开此处,可是心里越慌,走起路来腿越是打颤,路面又黑,
鞋面勾到了方砖的稜角处,当即摔了个马趴,手里的榔子和腰间铜锣摔了一地,发出一阵杂乱的巨响。
府衙大门便在这时候开了,“岐呀”一声响,从那扇朱漆大门之中,走出了几名衙役。
街边那名偽装成小贩的打手一看,钦差大人竟也在其中!
他眼看著钦差大人扶起更夫,询问其是否受伤,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从宝钞司后门的位置,
几名衙役装扮的人悄然上了街,消失的无声无息。
宝钞司衙门附近,陈山荣布下的耳目眾多,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这位钦差大人身上。
至於钦差以外的人,他们不会多管。
可谁也不知道,这位身穿官衣,出来扶更夫的钦差大人,是个假的。
崔海他们已经保著费震,从后门悄悄的出去了。
天一亮,他们便出了丽水县,坐船直奔松阳而去了。
松阳县,大有粮行。
粮行掌柜正在擦拭柜檯,看到几个穿著不俗的客人进店,立即便招呼的殷勤起来。
“伙计,快给几位客人看座。”
掌柜的一边招呼著费震坐下,满脸堆著笑,一脸希冀的问道:
“客官,看您不像本地人,要在小店买些什么啊?”
费震目光扫过店里的粮米,看了一眼米价,便开口道:
“给我来五两银子的米。”
正值春耕播种期间,米价略有涨幅,五两银子大概能买四石半米,折合起来也是五百多斤了。
这算是笔大生意,掌柜的立即笑的合不拢嘴,又是上茶,又是嘴里说著恭维的话。
直到要付帐的时候,费震取出来一张五贯面额的宝钞,递了过去。
掌柜的一愣,立即皱起了眉,面带著难色道:
“客官,能否换一换?”
“如何换?”费震便问道。
“您付给我们五两银子,或是五贯铜钱皆可,本店是不收宝钞的。”
掌柜的话音刚落,崔海便开口问道:
“朝廷都允许宝钞当钱,一贯钞等同於一两银,怎么到了你们松阳,这宝钞就拒收了呢?”
“客官,这事儿不怨我们啊。”
掌柜的不愿得罪主顾,又解释起来道:
“不止我们不收,整条街上的店铺都不收,別说是我们松阳县不收了,整个处州府也不收这东西啊。”
费震这下便被激怒了,那股子当初顶撞李善长,看不惯別人的性子一起,立即便拉著掌柜的质问道:
“怎么?”
“宝钞乃是大明朝廷立的法,朝廷都承认,到了你们松阳还就不认了?”
“你们还能比朝廷大吗?此地的王法何在?”
客人在此处发癲,这下掌柜的也不惯著了,身为买卖家,讲究一个和气生財。
可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买卖?
大有粮行幕后的东家,便是松阳县令王阳,这是王氏家族的產业。
这掌柜的立即也动了肝火,眼前这个穿著打扮上流的客人,怎么看著跟一根筋的书呆子似的?
他便不耐烦的道:
“不买便走,你撒什么泼?別在这里扯什么朝廷的王法,到我们大有粮行来找事,也不擦亮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家开的?”
费震当然知道这是王家的產业。
要不是松阳知县王阳的產业,他还不来呢。
今日就是主打一个闹事不听劝,费震立即追问道:
“呦呵,我倒要见识见识,这家破粮行是谁家开的?你们东家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连朝廷的宝钞都敢拒收!
这下粮行的伙计可就火了,几个打手从后院出来,带著几个身强力壮,一看就是经常扛麻包的汉子出来,便將费震他们围起来。
一场廝打当即便展开了。
別看费震他们人少,费震加上赵铁壁,以及两个身手极好的暗桩,轻轻鬆鬆便將店里的打手全部打趴在地。
此事立即便惹来了松阳县官衙的人。
“刘头儿、李头儿,就是这二人在老爷的粮行闹事,快將他们锁了!”
两个捕快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抓人。
费震再次质问对方道:
“钦差大人颁布的法度,整个处州府不可拒收宝钞,官府要每日在民间勤查,將拒收宝钞者抓捕入狱,杖责二十大板,二次再犯者杖五十,流七百里,你们为何不抓人?”
崔海一样质问对方道:
“大有粮行的掌柜便在拒收宝钞,怎么?钦差大人的法度,尔等都敢不遵吗?”
嘿,人家还真就不遵了。
两个捕快完全不管粮行掌柜,只是手指著费震等人,呵斥衙役们道:
“把这几个闹事之人锁到衙门里去,先照顾他们吃一顿苦头。”
那几个衙役立即便来拿人,崔海一脚端翻一个,又用拳头倒两个。
那两个捕头立即抽出腰间佩刀,明晃晃的短刀在太阳光照下,直恍人的二目。
便在这时,崔海也取出了帝剑,手中钦差官印和皇帝圣旨一同亮出,呵斥道:
“钦差大人在此!”
“大明駙马爷、一品光禄大夫、奉天翊运推诚宣力武臣,领东宫詹事府詹事,钦差胡翊,驾临松阳县!”
费震他们把这几重身份一亮,天子剑、皇帝圣旨还有钦差官印全在此地。
这下子,那几个捕头们只觉得一阵眼晕。
天塌了!
松阳县令王阳立即便来接驾,被费震当场革职查办,脱去官衣,摘下乌纱下监。
胡翊早就准备好的几份证据,便被费震拿出来,差人立即送到处州府衙。
直到这几份確凿的证据到了陈山荣面前,他才得知钦差大人早已不在宝钞司的消息。
钦差悄无声息的到了松阳,想来昨夜就出发了。那今早回报时,说昨夜钦差大人一直未曾出府,府里那个钦差又是谁?
陈山荣怒气冲冲的直奔宝钞司,才知道昨夜扶更夫的那位钦差大人,是他们隨便找了个人冒充的。
怒不可遏的陈山荣这回真急了!
他一边密令各县县令齐往松阳赶,同时翻看著手中的几份证据。
松阳县令王阳,以朝廷的名义將役们徵调,然后去修自家的宗祠。
这已是死罪!
偏偏王阳又把松阳县的人头税,一口气收到了后年去。
钦差大人连这件事的证据都掌握了!
王阳可是陈山荣的妹夫啊!
那縉云县令陈鸣节,是他的族弟。
私募打手,勾结当地地痞恶霸,欺压百姓,侵占当地百姓良田上万亩。
此事的证据竟然也是確凿的。
再看看钦差大人派人送来的证据之中,遂昌县令、庆元县令、丽水知县这些人相互勾连,
隨便查出其中一人,都能把整个处州的官场,掀个底朝天!
可是,令陈山荣觉得奇怪的是。
钦差大人既然都掌握了这么多罪证,却为何县令们的罪证都很齐全,关於自己这个知府的罪证,就一点也没有呢?
是没发现?
还是憋著坏?
不管了!
现在这个时刻,只有先去松阳面见钦差,看看他的反应再说。
松阳县衙之中。
陈山荣跪在费震脚下,费震坐在公堂之上,盯著陈山荣冷冷地道:
“陈知府,你是个好官呢?还是个坏官呢?”
陈山荣表面上显得服帖极了,开口便赔著笑道:
“大人,下官不知您这话的意思,不过下官这样品行正直的人,必然是个好官了。”
费震就按著崔海教给他的说辞,淡淡点头道:
“很好,非常好。”
他隨之便把话锋一转,开口说道:
“既如此,你去抓人吧。”
“啊?但不知,钦差大人叫下官抓谁?”
费震便声音冰冷的道:
“松阳知县王阳,作恶多端,罪该万死。
“陛下既然给予我生杀大权,执掌天子剑巡视一方,为正处州当地风气,本钦差要將王家人全部抓获,抄家发配,並且要上奏皇帝,请求朝廷立即加派人手到处州来详查。”
费震气的狠拍著惊堂木,嚇得陈山荣周身一颤,怒不可遏的道:
“本钦差要在处州当地,凌迟王阳,就由你来监刑。”
陈山荣紧咬著牙关,当他听到“凌迟”二字时,便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然全无退路了。
无论这位钦差大人有意还是无意,暗中筹划著名什么阴谋诡计,现在都已不重要了。
要想保住处州官场,保住自家的脑袋和九族,现在只剩下唯一一条活路一一杀钦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