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胡惟庸狂喜。
杨宪终於是皱下了眉头,有些担忧起来。
朱元璋对於制衡朝臣这一套,用的是越发的顺手了。
这个时候,突然派太子和駙马过府去探望,又连著说了两次想念李善长的话。
这摆明了是在警告杨宪,在敲打他了。
胡翊默默站在李贞、常遇春身后,看著今日这场君相间的交锋。
他以自己为饵,逼得杨宪加速与朱元璋走向了对立。
朱元璋今日提及到李善长,颇有一丝点名叫李善长发难的意味,
李善长这么一个嗜权如命之人,在杨宪上台的这两个月,即便淮西集团显得十分低调,却依旧被针对和打压。
如今他得到朱元璋的暗示,有可能要重新启用,能不为之激动吗?
那么,距离杨宪倒台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此事议论过后,胡翊彻底进入上朝养老模式,一直混到了散朝,
朱元璋留下了朱標、胡翊。
这次的叮嘱很简单,见了李善长,说几句好话,给这老东西一点重新掌权的希望。
胡翊听说这话之后,心里就很美滋滋了。
自己猜的果然不错,朱元璋八成是要废掉杨宪了。
礼物很快就备下了,胡翊跟隨朱標一起到了李善长府上。
胡翊其实不太想来,毕竟上次酒池肉林那事,就闹的挺。
可这李善长做的事,就连朱元璋都是知道的,以往脾气那么暴躁的洪武大帝,都变得能容忍得下这个老东西。
胡翊心说,自己怎么就不能压一压心中对於李善长的厌恶?
“太子殿下过府!”
宫中赏赐的事,早已透出话来了。
等到太子车驾到来时,李善长一家人早已是整整齐齐跪迎在府门外。
“老臣李善长,即见太子殿下!
见过駙马。”
朱標又换上了那副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赶紧起李善长,变成了个懂事的乖宝宝模样。
胡翊站在身后看著,心说这小子比自己还要腹黑的多。
进了李府,最近这李善长收敛了许多,连忙又说起了好话。
“老臣不过有些微小的功劳,怎敢劳陛下掛念,又怎敢受太子爷和駙马爷亲自过府来关照?
真是愧煞老臣了。”
朱標笑著道:
“父皇常和我说,若无李相,便没有大明,也时常因此教导於我和駙马,要尊老、敬重忠良。
今日父皇又掛念起李相来了,叫我过府来探望,又叫駙马为李相诊治一下身体。”
李善长连连作揖,他也不敢得罪胡翊,见了胡駙马也是恭敬得很,
胡翊便又为他诊脉,观这老东西红光满面,身体越发的好了,也不知是不是那些人奶喝的,还真是身康体健的。
自从胡翊把手搭在李善长的脉门,这老李头就开始心神俱颤起来。
他知道,自己今后能否復出,可就全看这位駙马爷的一句话了。
今日的朝堂上,杨宪屡屡进击,直面皇帝与之交锋,非要撕破那层脸皮。
隨即,朱元璋便派太子前来探望自己,这其中的意思他再不明白,那就只能用愚蠢二字来形容了。
因此,胡翊才刚搭上李善长的脉,这老东西立即便好一通拍马屁,在胡翊面前说尽了好话:
“能得陛下亲口称讚,大明第一国医为老朽诊治,这实乃老朽的福分啊!
駙马爷,老夫最近吃的也好,睡得也好,身体应该並无大碍了吧?
您是医道圣手,別著急,慢慢把脉,您能到府上来,已是我们李家的荣光了。”
胡翊听著这老东西的马屁,反而故作沉吟起来。
“李相的身体嘛,哎呀—.”
他刚一沉声,李善长脸上当即变色,那张老脸上的血色竟然都褪去,变得有些发白了。
这对於李善长来说,实在是个机会。
当初隱退,本就非他自愿而为。
现在自然更是期盼能够重回朝堂,哪怕他以后收敛些,至少也要先回到中书才对。
他两眼死死盯著胡翊,要不是朱標这个太子爷在这里,都要跟胡翊论亲戚、说好话了。
终於,胡翊沉吟过后,开口说起道:
“太子殿下,李相这身体倒是痊癒了许多,养的不错了。”
朱標便故意给李善长希望,问胡翊道:
“那李相这身子,可以重新理政了吗?”
听到这话,李善长顿时两眼一亮,激动的不成样子,看向胡翊一脸的希冀之色。
胡翊这时候就说了句模稜两可的话:
“说可以理政,李相的身体倒也可以,要说静养吧,也是个选择。”
这个回答就很微妙了。
但至少对於李善长来说,胡翊的前半句话,就已经为他带来了巨大的转机。
他怎能放过这个机会?
立即便当著太子和胡翊的面,展示著自己洪亮的声音,走起路来更是虎虎生风。
李善长郑重说道:
“殿下,老臣静养两月,確实倍感精神,劳您回去了再向陛下转告一声。
陛下想念老臣,老臣也著实想念著陛下了。”
便在说到此处时,李善长忽然面部表情一僵,转而竟有些悲从中来,这变脸速度之快,真是毫不逊色於朱元璋。
看李善长又变得如此动容,朱標立即又向他承诺了几句,宽慰著老李头的心。
李善长这才感激涕零的把朱標、胡翊送出府门,恭敬虔诚极了。
坐进马车里,朱標面色当即一垮,一副应付人情过后疲惫的模样。
很显然,他也对於这种虚假的逢迎,十分反感。
这时候再看到眼前这个姐夫,拿起果盘里的冻梨就吃,还递了一瓣给自己。
朱標看著姐夫那胡吃海塞的模样,终於也放鬆下来,无所顾忌的在马车里啃起冻梨来。
这大概就是他喜欢跟姐夫相处的原因之一吧。
胡翊更像个家人一样,陪在他这个太子身边,又没有那么多的尊卑包袱。
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看见他就嚇得说不出话,在他经过身边时,连大气都不敢喘。
故而,有些时候想说知心话的时候,他也愿意跟这位姐夫说。
朱標嘆了口气,忽然便对胡翊提起来道:
“姐夫,爹已经定好了弟弟们的王爵,正在安排封藩之事,我总有些不放心。”
见他忽然提及此事,胡翊便问道:
“殿下有何不放心的?”
朱標倒也没有隱瞒胡翊什么,將自己的担忧直说出来道:
“老二、老三的脾气都不好,说难听点,就是任性胡为。
真怕日后到了封地,没有人管著,会出岔子。”
朱確实会出岔子,最后也死於自己的暴戾脾气,被手下毒死。
朱倒是在朱元璋训斥之后,有所收敛,但他病死一事也有蹊蹺,且还死在了朱元璋之前。
朱標对於自己这两个弟弟的担忧,原来早就有之。
他这会儿看向胡翊,便说起了自己的想法,问道:
“姐夫,你说叫几个弟弟们都跟著你学习一些医术,会不会有效果?”
他说到此处,又补充道:
“你的惠民医局创立,我想叫几个弟弟们也去適应適应,看一看民间疾苦。
尤其是老二,他原来对於宫人们,非打即骂,被爹训斥过多次。
年前姐夫开义诊,娘又去舍粥来著,他们几个跟著去了一日下来,倒是知道了一些民间疾苦,
老二好像也懂得一些了。”
胡翊心道,原来朱標是想请自已带带那几个弟弟。
不过倒也是,朱做了亲王,在封地所做之事,实在是惨无人道。
冬天把人挖个坑埋起来,活活冻死。
或是把人绑在树上饿死,亦或者直接烧死的。
甚至,他也有跟鲁王朱檀一样的暴行,將男孩拉去阉割取乐。
胡翊其实跟这些未来的藩王们,接触並不多。
对於他们的学业一无所知,只是偶尔在后宫遇到了,打声招呼,开开玩笑什么的。
朱楼、朱稠、朱棣倒是对他挺崇拜的,皆因为是两次军旅生涯,立下了不少战功。
这几个小子,才对他这个姐夫显得比较服帖。
当然了,这里面也有朱静端这个大姐大的威忆力在。
胡翊倒是正愁著朱守谦的教育问题,倒是可以等惠民医局办起来后,把他们都拉进来看看民间的疾苦。
但凡唤起他们一点同理心,日后应该就会少做几分暴虐之事吧?
胡翊只能这样想了。
也是恰巧,朱標提及了封建藩王一事。
胡翊便多嘴问了一句:
“昨日岳丈宴请家人,席间听姑父提到,岳丈对於封建藩王之事已经基本定下来了,其中涉及到爵位承袭的问题,好像是要令后辈们爵位永续?”
朱標点了点头,笑著道:
“爹说,要对朱家的子孙好一些。
弟弟们就都封亲王,以后嫡长子袭亲王爵,其他子嗣封郡王。
以此类推,郡王们的嫡长子袭郡王爵,其他子嗣封镇国將军。”
这还没完呢。
镇国將军们的嫡长子袭爵,其他子嗣们封辅国將军。
辅国將军们的嫡长子袭爵,其他子嗣们封奉国將军。
奉国將军们的嫡长子袭爵,其他子嗣们封镇国中尉。
镇国中尉们的嫡长子再袭父爵位,其他子嗣封辅国中尉。
辅国中尉也是如此,其他子嗣封为奉国中尉。
再往后,奉国中尉们无论嫡长子还是其他子嗣,皆都是受封为奉国中尉。
又因为朱元璋制定的规矩之中,朱家子孙爵位世袭,永远不会废除。
这八等宗室爵位,若是一直延续下去,几百万大明的子子孙孙,最终便会拖垮財政。
大明王朝崩溃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反正就要进宫交旨,胡翊觉得,不如趁现在给朱標把这笔糊涂帐算一遍。
看等下进了华盖殿,朱元璋听到这些计算,是个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