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又下岗了。
这回不光只有他下岗,他们整个车间都下岗了。
之前林建国为了这个工作,又是送钱又是送礼,了一两千才进去重新端上了工人的饭碗,可没想到才进去半年,这个工厂也要倒闭了。
他这半年的工钱还不够他之前送的礼呢。
许梅气了个半死,骂了林建国好几天,之前让林建国去做生意他不去,非没出息地要去继续做工人,现在工作又没了。
林建国振振有词,“你之前让我去跟著老二干,幸好没去,不然的话,现在负债纍纍的也有咱们,老二现在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躲起来了!”
这一回,许梅无论如何,不答应林建国再进厂去干活,现在大把的下岗工人,大家都在找出路,就是去路边摆摊,也挣钱啊。
“你还不如你两个妹妹呢,之前人家就大胆地把工作辞了,去摆摊卖衣服,挣了个盆满钵满,你就只会挣点死工资。”
林建国到处找活干,但是他三十几岁了,除了会车间里的活,其他什么活也不会干,只能去干苦力。
林建国倒是不挑,只是现在下岗的人太多,他连苦力活都难找。
许梅想起来,春桃嫁的男人,不就有个建筑施工队吗。
两人都没去过春桃家,只能回老宅来打听。
周老太和秋桃刚从羊城回来。
大门都栓上了,听到拍门,秋桃去开门,一看是他们俩,秋桃很是意外。
她大哥之前很硬气地跟亲妈断绝了关係,没事不登三宝殿,这大晚上过来,肯定是有事了。
“怎么了?有事吗?”秋桃问。
许梅脸色不大好看,这秋桃一声大哥大嫂都不愿意喊了,阴阳怪气道:“秋桃,你做生意发大財了,大哥大嫂都不认识了吗?”
这两年发生的事情,让秋桃看清了林建国这两口子自私的本性,大晚上过来,肯定没好事,也就不耐烦招待。
“还別说,就这一年也见不了一次面,我连你家都几年不去,门都快找不到了,还真快不认识了。”秋桃说道。
许梅说道:“那是你忙著挣钱,不上我们家去呀,小勇可是经常念叨你这个小姑呢。”
秋桃说道:“念叨我,也没见他来啊,只有小辈去看长辈,没有长辈来看小辈的吧。”
许梅要往里面走,秋桃却站在门口不让开。
“有什么事直说吧,我跟妈都准备要休息了,不招待了。”
许梅的脸阴了又阴,“秋桃,我跟你大哥没得罪你吧?”
“你们跟我妈都断了亲,亲妈都断亲了,我算老几啊。”秋桃翻了个白眼,“行了,没什么事,请回吧。”
林建国训斥道:“你这丫头,挣几个钱,就没大没小了是不是?”
“你还没老没小呢!”秋桃反唇相讥,不客气地说道:“没事从不过来看看亲妈,有事就想找老太太,真不要脸。”
周老太听见秋桃在门口好像是跟人起了爭执,从屋里出来,“秋桃,谁啊?”
林建国看到周老太,不想喊,许梅不介意,说道:“妈,是我们啊,我和建国回来看你了。”
周老太像没听到似的,对秋桃说道:“秋桃,准备睡觉了,閒杂人不要放进来,关门。”
秋桃看向夫妻俩,“行了,妈没兴趣见你们,回吧,我们要睡觉了。”
囉嗦半天,许梅都还没说到正事呢,“秋桃,春桃家在哪里呀,她结婚这么久,我们都还没去过呢。”
“春桃招待不了你们,她都快七个月了,你们去不就是给人家添乱吗?”
“那你帮你大哥问问春桃吧,那个刘民不是有工程吗?看看他需不需要管理,让你大哥去干。”许梅说道。
“人家小工地,要什么管理。再说,也不是谁都能管工地的。”秋桃明白了,难怪两人跑过来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秋桃强硬地把门给关上了,夫妻俩院子都没进,被拒之门外。
俩人都气得够呛。
“你看看,你看看,挣了几个臭钱,狂得跟林建军一样,看著吧,看她们能狂到几时去。”许梅气得跺脚,扭头又骂林建国,“还不是你,没出息的东西!”
林建国也来了脾气,“行,行,你给我钱,我也做生意去。”
他还就不信了,別人能挣钱,他也能挣钱,还用得著这么看別人脸色?
林建国真发了狠,第二天就去市场上看,看哪个生意好做。
国营工厂的下岗潮,催生了一批批自由市场的小商贩,这两年南城的小贩数量比前几年多了不知道多少。
卖什么的都有,服装、小商品等等,卖的人太多了,林建国一连在市场蹲了两天,也没想好自己要卖点什么。
他想起周老太卖的早餐,可他没那个手艺,他在家里连厨房都不怎么进的。
这天,他在街上意外碰到了水英。
水英坐在路边,身前摆著几只木柜子,用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面前立了个牌子,上面用粉笔写了字。
雪糕批发。
看到水英都开始做生意了,林建国著实吃惊。
水英看到林建国也很意外,不过她跟林建军的婚姻狼狈收场,现在跟林建国没什么好说的。
没想到林建国却凑了过来,“水英,你什么时候开始做生意了呀?”
水英跟林建军闹离婚的时候,闹得这么难看,林建国这个大伯哥,也不说句公道话,现在她都跟林建军离婚了,跟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水英把头偏向一边,直接当没听到。
林建国弄了个没脸,气哼哼地走了。
当然,他没走远,蹲在一个角落,窥视著水英。
他发现,水英的批发生意还挺不错的,半个小时的时间,卖出去不少。
林建国心里有了主意。
现在正是大夏天,雪糕批发是小本生意,而且又没什么门槛,正適合他干。
林建国回到家,跟许梅商量,去做雪糕批发。
许梅也支持,迈出第一步很关键,从小生意做起也没什么不对。
林建国就去打听,打听到了批发雪糕的地方,那有木箱子,缴纳押金,就能拿箱子,自己准备被,拿货来卖就行了。
批发利润不算高,要零售才有高利润,批发一根雪糕挣一毛两毛的。
林建国交了押金,拿了第一批货,他也学著水英的样子,找了个地方卖。
没想到生意还不错,第一批货拿了五十块钱的,第一天就挣了二十多块。
这可把夫妻俩给高兴坏了,要知道林建国在工厂上班,一个月也就三百来块钱。
林建国信心大涨,夏天还剩两个月,计划卖雪糕挣点本钱,后面再寻摸其他的机会。
他高兴地对许梅说:“原来挣钱,这么容易啊!”
笼罩在两口子头顶的阴霾,总算要散开了。
老王头要搬过来跟周大姐同住,周大姐现在住的地方就太窄了,只有两间房,只有一个床,之前都是祖孙俩睡一块。
一商量,周大姐和老王头决定搬到刘黄玉家的老房子里住,这里要宽敞得多。
其实他们可以搬去老王头家的房子,但是周大姐总觉得那样是寄人篱下,不愿意过去。
终於可以跟周大姐住一块了,老王头特別高兴,他也不吝嗇,掏钱买了两张新床,一大一小,大的他跟周大姐一起住,小的给黑蛋睡。
他外孙女生弟还没上学,每天一早她妈就开车送过来,到晚上就开车接走,並不留宿。
这也算是乔迁了,他们搬过来的第一天,周老太和秋桃还过去吃了顿暖屋饭。
就在周大姐他们搬家之后,没几天,周大姐的大儿子张志远找了过来。
他当然也找不到周大姐,是来的周老太家里。
他年轻的时候,来过家里一次,现在还能找到地方,也是难得。
他是来找周大姐的。
周老太怀疑地看著他,周大姐的这几个儿子,白眼狼程度跟林建国他们有的一拼,这么远跑过来找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事?”她没有贸然告诉他地址,先问清楚是什么事情。
还能是什么事情呢,还帐的事唄。
张老头回去之后,被逼得没办法了, 去找了两个月的活干,可他老骨头一把了,吃不得苦,干了两个月不干了, 躲了出去,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债主找不到张老头,肯定不可能善罢甘休,就找到张志远和张志明,他们都是有正式工作的,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的。
可是张志远和张志明肯定不会认这个帐,钱不是他们借的,也没有用到她们头上,凭什么让他们还?
他们是这么想,债主不是这么想。
他们不还,债主被逼急了,也有他们的手段。
毕竟张志远和张志明他们都有正式工作。
兄弟俩被逼得没了办法,每次人家来闹,就给上一点点安抚。
可他们也觉得冤呀,凭什么找他们还钱,俩兄弟实在受不了了,亲爹又找不到,只能去找亲妈去。
就找到南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