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几位阁老,都以揣摩圣意为要。六部尚书,除了崔公,各有各的心思。諫官清流,有心的上疏嚷嚷几句,聊胜於无,无一人有杨大洪、左共之那般勇气和决心。
其余的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继续做他的太平清閒官。”
崔景荣环视一圈眾人,满脸愁意和决然,“所以老夫才叫关寧那边儘快发动。
皇上年轻气盛,必须让他撞到南墙,撞得头破血流,才会迷途知返,才能听得进逆耳忠言!”
出了崔府,方选贤四人各自坐轿子离开。
方选贤看夜色刚过一更三点(二十点一刻左右),开始宵禁。
只是国朝的宵禁,自成化年后日渐鬆弛,尤其是对民不对官。
万历年后,民间日渐奢靡,更加放开,只有过了两更三点(二十二点一刻左右),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才会查得严。
但是你有官吏腰牌,还是会睁只眼闭只眼。
要是查得那么严,五城里那么多酒楼饭馆、青楼勾栏,背后的东家们都不乐意,太耽误挣钱了。
方选贤的轿子很快来到一处府邸的后门,心腹僕人上前敲门。
门开了,探出一人,窃窃私语几句,方选贤闪进了后门里,轿子也悄悄藏在深巷暗处。
方选贤被引入到书房里,这里也坐著四位官员。
方选贤把今晚在崔府书房商议的事细说了一遍,为首老者捋著鬍鬚点点头,讚许地夸奖他几句。
又寒嘘了几句,方选贤知趣地告辞。
书房里又剩下那四位官员。
为首老者沉默许久,终於开口:“就由崔自强去折腾,他自外入手,我们还是继续由內入手。”
“...公,我们真要动手?”
“钱有了,兵有了,下一步皇上会怎么做,大家都猜得到。我们必须未雨绸繆!”
为首的老者捋著鬍鬚,双眼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夜色,透著狠戾,厉声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其余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然无语。
此时,西苑紫光阁,朱由校在接见孙传庭。
“伯雅,陕西延绥寧夏一游,如何?”
“回皇上的话,臣心里只有一个字,苦!地干水旱,百姓们,真的苦啊!”
“有此感受,很不错。继续。”
“皇上,臣这次巡边,在麻將军和洪巡抚的带领下,走宣府大同,直入府谷。
三个月走遍绥德、延安、延绥镇、榆林卫、寧夏后卫和寧夏卫,在寧夏前卫与萧帅会合。
不仅勘查了民情,还招募了驍勇青壮二万三千人,不负皇命。”
“那你说说,陕西有没有破局良法?”
“皇上在临行前,赐给臣的《潞水客谈》,就是良法。
孺东公(徐贞明)在书中有提到他於万历五年上奏的《请亟修水利以预储蓄疏》,阐明只有兴修西北水利,发展西北农耕,让西北和九边军民自食其力,减轻东南地区赋重,才能民富国强。
孺东公主张弃用聚散,行利水之法。
臣一边拜读《潞水客谈》,一边实地对照,才明白孺东公所说的利水之法,就是指以疏导泄水为主,在兴修水利工程时要因地制宜,注重源头。
还有在田间修建沟澮,確保畅通,进而防旱排涝,促进作物的生长。
到了陕西,实地勘查一遍,臣才明白,孺东公说的『水不足会旱,水过多会涝。水是利是害,全在人之运用。运用得法则为利,反之则为害。』
真是真知灼见!西北治理的不二良法!”
朱由校欣慰地点点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伯雅这一趟,是真正的知行合一,是理论联繫实际!只有实践,才会彻底明白真理。
徐贞明的《潞水客谈》,可谓是水利兴农良策,国朝无以逾此。你能认真拜读,並在实践中脚踏实地践行,朕很欣慰。
嗯,朕看你跃跃欲试的样子,莫非要去西北践行徐贞明的真知灼见?”
孙传庭不客气地说:“皇上,臣確有此意。洪巡抚也希望臣留在延安帮他,兴水利助农耕,帮他筹集粮草,安抚百姓。”
朱由校摇了摇头:“不行,朕对你还有大用处。去西北兴水利助农耕,朕已经物色了一位人选,他比你更合適!”
孙传庭有些不服气了,朝中还有谁比我合適?
朱由校不慌不忙说出那人名字,孙传庭顿时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