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治什么学问的?”
“专司把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的道理,如何在实践中应用的学问...据老夫所知,目前有机械製造学,纺织和印染学,组织管理学,財会和审计学,应用化学,运筹和统计学..:”
艾儒略身子向前倾,更加急切地问:“这些学问在哪里可以学到?”
“在京师报国讲习所,国子监,滦州技术学校,上海技术学校,嗯,还有一个秦皇岛船舶学校。”
“这么多学校,扩展得这么快?”
“对。”
“这天启显学,是哪些大才提出的?我怎么前闻所闻。”
“不是哪些人,是一个人提出的。”
艾儒略被震惊得愣住了。
“一个人?哪位如此天才,居然想出这么多听上去就很高深的学问?”
“我们皇上。”
“尊贵的大明皇帝陛下?”
“对!”
“这...这...这怎么可能?”
徐火勃开口:“我和叶公接到京师好友们的书信,也是不敢相信。
皇上和光宗先帝,由於国本之爭,在万历年间不得神宗先帝喜爱..
尤其是皇上,生母早早仙逝,光宗先帝也少有看顾,
没有遣学士启蒙,放任自流..:
据说皇上少时无人看管,时常游歷皇史成等地,遍读典籍,自学成才..
等到年壮,光宗先帝入主东宫,储君之位日渐稳固,有学士开始为皇上和信王两位皇子开学.
东宫学士们都说,皇上愚钝不堪,信王敏慧好学...如今看来,皇上心中早有乾坤,只是觉得时机未到,藏拙不显..”
陈鸿感嘆道:“皇上即位后,深居后宫,不理朝政,我等外臣皆以为又是一位平庸之君...却是我们想错了。
皇上深居后宫,继续完善他的天启显学,对朝政操持,也在暗中进行。齐楚浙三党与东林党之爭,未尝不是皇上故意纵容。
东林党得势,得意忘形,意欲独占朝政。
想方设法排挤叶公、季晦公(刘一憬)、中涵(公)等阁老首辅...等到叶公这等国之柱石的三朝元老们离开,东林党孤掌难鸣,被魏忠贤拉拢齐楚浙三党残余,一举击败..
现在回头去看,天启五年之前朝政波诡云,却有跡可循..
如果叶公等顾命元老还在朝中,如果齐楚浙和东林党没有斗得两败俱伤,如果...”
陈鸿失神地看著地面上的虚处,十几息后很失落地摆了摆手。
“没有什么如果。皇上肃清朝政,乾纲独断后,这才提出天启显学..:”
徐火勃接著说:“不仅宣扬天启显学,还学以致用,滦州、秦皇岛,还有松江上海...都是以天启显学力行。”
艾儒略听到这里,有些明白了。
大明有不少儒士对西夷教感兴趣,只是对西学感兴趣。
西夷教那一套,在这些学贯古今的大才眼里,都是玩剩下的...
当年佛教还是梵教,也是这么豪横...最后老老实实被改造成释门佛教,这才三教合一,跟儒士们玩到一块去了。
有些儒士大才,是感於而今局势內忧外患,而儒理之学歷经千年,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一套,已经被歷朝歷代无数的大才挖掘到极致,再也挖不出什么新法子新思想来。
现在突然来了一个舶来物,带来一套新的知识体系,崭新的思想让有大志的儒士们眼晴一亮,
想从中吸取到养分,改造自己的学问,经世济民,救危扶倾..:
传教士们在最初经歷过挫折后也学精了,把他们的西学吊起来当胡萝卜,勾引那些儒士,不信西教就不传授西学..:
那些儒士们多是现实主义者,西教又如何,他们信的教多了去,谁有用就信谁..:
叶向高眨著眼晴,看著艾儒略说:“艾先生,老夫看过京师好友们寄来的几本显学课本,都是些入门启蒙之学,却已经超出你们西学许多..:
你我认识十几年,站在好友的立场上,老夫规劝你一句,不要再枉费心机了,还是早早想好退路...去其它地方传教吧。
天下之大,不止大明一处。”
艾儒略苦笑道:“天下之大,有何处如大明这般璀璨辉煌,仿佛人类文明的一颗最耀眼的宝石叶公,你好意规劝我早做打算,是因为天启显学兴起,我们这些西方传教士再无价值了吗?”
“不仅如此。”叶向高十分郑重地说,“当今皇上,天启皇帝不仅洞悉古今,明识万里,自学成才,悟出天启显学这旷古烁今的大学问。
他更是雄才伟略。
运筹惟,甚至还亲临关寧前线,亲自督战。短短一年时间,彻底扭转自万历年间我朝在辽东的颓势。
建奴一不振,现在如同被困在樊笼中的斗兽,等著天时一到,手起刀落..”
艾儒略有些不解,这些跟他传播西教有什么关係?
“叶公,大明皇帝雄才伟略,更会海纳百川啊。胸怀宽阔,更能容下我们西教。”
“错了。皇上海纳百川,能容下的是你们的西学。你们的西教,皇上肯定看不上眼。
现在他还没有精力时间,所以顾不上。
一旦他缓出手来,西夷教只是他弹指一挥的事情...”
艾儒略还是不明白,雄才伟略的大明皇帝为什么会对他的西教弹一手指头。
陈鸿出声点拨:“我朝有句古话,叫做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信你西教,届时听你们教宗的话,
还是遵我们皇上的旨意?
艾儒略恍然大悟,“该死的教廷,真是冥顽不化,叫他们改教制,就是不听..:”
叶向高笑了笑,“艾先生,你们教廷那些人,不会改你们教制的。教制事关他们的根基,教制改了,他们就完了...”
艾儒略若有所思,最后长嘆一口气。
陈鸿领著艾儒略离开,室內只剩下叶向高和徐火勃两人。
叶向高把一封书信递给徐火勃。
徐火勃看完后不由一惊,“高景逸他们准备聚眾衝击纺厂?行万历年驱逐税监矿监的老法子2
这...有些不妥啊。”
叶向高长嘆一口气,“高景逸糊涂啊!他们这是自寻死路啊!”
徐火勃更加惊讶,“叶公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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