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我让你单独负责一个材料研究课题组,给你最好的设备,最充足的经费,让你尽情施展你的才华。”
这个邀请,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李舍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去京城?
进项目组?
单独负责一个课题组?
这……这是他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嘴唇哆嗦著,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然而,就在姚爱国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时,李舍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
“姚工……谢谢您看得起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可是……我不能去。”
姚爱国愣住了。
“为什么?”
李舍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执拗的光。
“姚工,我不是什么天才,我就是个笨人。”
“我脑子里的这些想法,都不是在办公室里想出来的,是在车间里,听著工具机的轰鸣声,闻著机油的味道,用手摸著那些零件,一点点磨出来的。”
“您要是把我放在京城窗明几净的实验室里,我保证,不出半年,我就成了一块没用的木头疙瘩。”
“我离不开这里,离不开一线。只有在这里,我才感觉自己活著。”
他这番话,说得朴实,却掷地有声。
姚爱国看著他,心里涌起的,不是失望,而是更深的敬佩。
这是一个真正纯粹的匠人。
“好。”姚爱国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赏的笑容,“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写下了一串號码,递给了李舍。
“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以后,你在工作上有什么新的想法,或者遇到任何困难,隨时可以直接打给我。”
“京城项目组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
婉拒了王厂长安排的接风宴,姚爱国提出,想去车间里走走看看。
车间里,工具机轰鸣,火四溅,到处都是工人们忙碌的身影。
这种火热朝天的生產氛围,让姚爱国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跟著燃烧了起来。
他没有走马观,而是走得很慢,看得很仔细。
每经过一台工具机,他都会停下来,和老师傅聊上几句。
问问生產的进度,聊聊设备的情况,甚至会探討一下某个零件的加工工艺。
他身上没有半点领导的架子,那份发自內心对技术的尊重和对工人的熟稔,让所有人都感到无比亲切。
走到一个大型鏜床旁边时,一个满身油污的老师傅正半个身子探在工具机下面,似乎在调试著什么,嘴里大声地喊著:
“他娘的!手不够长!小王,小王!快!给我把那边那个14號的梅扳手递一下!”
他旁边的小徒弟正忙著另一件事,没来得及反应。
姚爱国正好站在工具架旁边,他看了一眼,顺手拿起那把14號的梅扳手,走了过去,递到了老师傅的手边。
“师傅,给。”
“谢了啊!”老师傅头也没回,接过扳手,熟练地拧了几个螺丝,然后才满头大汗地从工具机底下钻了出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污,正想看看是哪个机灵的小伙子帮了忙。
可当他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时,整个人,瞬间石化了。
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的嘴巴猛地张开,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姚……姚……姚工?!”
这一声惊呼,让周围所有工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整个嘈杂的车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这一幕。
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华国航空工业的领军者,刚刚……亲手给一个满身油污的老钳工,递了一把扳手?
老师傅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厉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的天老爷!我刚才……我刚才居然使唤了姚工!还他娘的那么大声!
“举手之劳。”姚爱国捡起地上的扳手,重新递给他,脸上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笑容。
“师傅,您继续忙,注意安全。”
说完,他便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车间尽头,整个车间才像是解除了封印一样,轰然炸开了锅!
“老张!你牛逼啊!全厂就你敢使唤姚工!”
“你看到没?姚工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对他笑呢!”
“这才是真正为我们工人著想的大领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