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爱国拉开椅子坐下,没有说话。
“尝尝这道狮子头,这里的淮扬菜,做得最地道。”徐建军亲自给姚爱国夹了一筷子菜。
姚爱国看著碗里的狮子头,却没什么胃口。
他抬起头,直视著徐建军的眼睛。
“徐將军,明人不说暗话,您今天请我来,不只是为了吃饭吧?”
徐建军放下筷子,笑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姚爱国满上。
“这第一杯酒,我敬你。”徐建军端起酒杯,“敬你的胆色,也敬你的技术。蓝天工程有你,是国家的福气。”
姚爱国没动。
“將军这杯酒,我不敢喝。”
“哦?”徐建军眉毛一挑,“为什么?”
姚爱国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黄铜纽扣,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中央的转盘上。
“因为我怕喝了这杯酒,就分不清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了。”
纽扣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包间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徐建军的目光落在纽扣上,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没有丝毫意外,似乎早就料到姚爱国会这么做。
“看来,我的人干活还是不够乾净。”他淡淡地说道,像是在评价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不。”姚爱国摇了摇头,“他很专业,专业到故意留下了这个东西。”
“他想让我知道,救我邻居的人,是谁。”
“也想让我明白,我欠了您一个天大的人情。”
徐建军看著姚爱国,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欣赏。
“你比我想像的,还要聪明。”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他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满。
“那这第二杯酒,我自罚。”徐建军的声音沉了下来,“为你的邻居们受到的惊嚇,我向你道歉。”
“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妥。”
姚爱国的心里翻江倒海。
他妈的,这老狐狸!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先用雷霆手段震慑你,再放低姿態跟你道歉。
一套组合拳下来,让你有火发不出,有气憋著。
“徐將军,我还是不明白。”姚爱国决定不再绕圈子,“您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让我同意您插手蓝天工程的安保,您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
徐建军看著他,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觉得,一棵刚出土的树苗,最怕的是什么?”
姚爱国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是风雨?是害虫?”徐建军自问自答,摇了摇头,“都不是。”
“它最怕的,是地底下那些看不见的烂根。”
“这些烂根,会悄悄地吸走它的养分,让它在不知不觉中枯萎、死去,甚至连一片叶子都来不及长大。”
徐建军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像两把刀子,要刺进姚爱国的灵魂深处。
“蓝天工程,就是那棵树苗。”
“而朱宏远,只是烂在外面,能被轻易看到的烂根之一。”
“水面之下,还有更多,更深的烂根,盘根错节,甚至牵连著某些我们都惹不起的大人物。”
“所以,这次绑架……”姚爱国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乾。
“是一次演习。”徐建军平静地接过了话头。
“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足够分量的契机,让我能名正言顺地把手伸进来,並且让所有人都相信,我徐建军,就是一条想来分一杯羹的贪婪恶犬。”
“同时,也是给你提个醒。”徐建军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姚爱国,你的战场,从来不只是在图纸上和实验室里。”
“欢迎来到,真正的战爭。”
说完,徐建军再次端起了酒杯。
这一次,姚爱国没有再犹豫。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和徐建军的杯子,在空中轻轻一碰。
“叮”的一声脆响,像是某种契约的达成。
姚爱国仰起头,將杯中辛辣的白酒,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像是一条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放下酒杯,姚爱国看著对面的徐建军,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