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142.市场捡漏,红木家具,大收获!
一顿丰盛而充满烟火气的午饭结束,杯盘狼藉间还残留着团聚的喜悦。
阳光明利落地结了账,几张带着油渍的钞票递进收款小窗口,换来一声清脆的算盘珠响。
一家人鱼贯走出“新风饭店”那扇油腻得发亮的布门帘,初秋午后的阳光金灿灿地兜头洒下,驱散了饭馆里混杂的油烟和汗味。
“回家吧,都累了一上午了。”
张秀英招呼着,脸上还带着为小儿子庆祝乔迁的红晕,但那双精明干练的眼睛已经习惯性地开始盘算:下午要洗的碗、要扫的地、灶披间里堆着的菜……
“姆妈,阿爸,阿哥,阿嫂,”阳光明却在门口停下了脚步,目光投向淮海路西头更繁华的方向,“你们先回吧,我想去淮国旧看看。”
“淮国旧?”张秀英一愣,像是没听清,又像是觉得不可思议,“旧货店?去那里做啥?”她下意识地捏了捏洗得发白的蓝布罩衫衣角,仿佛提到那个地方就沾上了穷气。
“看看旧家具。”阳光明语气平静,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笃定,“新房子空荡荡的,总要添置些东西。旧家具便宜实用,说不定能淘到合用的。”
张秀英的眉头立刻像打了结的麻绳般拧了起来。节俭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是几十年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信条。
但此刻,一种为小儿子置办“体面”新家的强烈愿望猛地冲垮了它。这是光明的新起点,是以后讨娘子的新房!怎么能……
“买旧家具?”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反对,“那怎么行!明明,这可是你的新家!以后讨娘子也要用的新房!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旧家什?显得我们多寒酸!不行不行,要买就买新的!”
她用力地挥着手臂,仿佛要把“旧”字彻底扇走,“样式新,木头也扎实!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她猛地转向一直背着手沉默旁观的丈夫阳永康,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家主母的决断,“老头子,这是大事!我们做爹娘的,该出这份钱!光明那份工资留着以后过日子!”
阳永康依旧背着手,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像探针一样,缓缓扫过小儿子沉稳坚毅的脸庞,又看看妻子急切得几乎要跳脚的神情。
他向来话少,像一口深井,心思却沉得很。小儿子的本事和眼光,他是知道的。
阳光辉抱着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儿子壮壮,憨厚地点着头,额头上还带着干活留下的汗迹:
“姆妈讲得对,新房子配新家具,好看!”
他没什么主见,只觉得簇新的东西摆在雪白的房子里,那才叫气派、叫有面子。
站在一旁的李桂,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了。
买新家具?那得多少钱啊!
婆婆说公婆掏钱,可公婆的钱还不就是这一大家子的钱?
小叔子那二十六平米的房子,要填满,可不是个小数目!
省下来,以后壮壮上学、买衣裳、娶媳妇……哪样不要钱?她下意识地把怀里熟睡的儿子抱得更紧了些,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只是目光紧张地投向阳光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阳光明将母亲滚烫的心意、嫂子隐晦的盘算都看在眼里。
他嘴角弯起一个温和的弧度:“姆妈,你的心意我晓得,真真晓得。但过日子,讲究个实用、节俭,细水长流。新家具是好,可价钿也辣手。”
他顿了顿,目光诚恳地看向李桂,话里带着明显的安抚,“旧家具怎么了?木头好,做工扎实的旧家具,用起来一样舒服,还省钱。
你看咱家的那张旧桌子,不也用了好几代人?照样结实稳当。”
他向前走了一小步,语气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
“再说,现在时兴的那些新家具,样子我看着也就那样,方方正正,笨头笨脑,刷着漆,一股子化学味道,未必有老家具的韵味好,经得起用。
我去淘淘看,说不定能碰到些用料讲究、样式大气的旧货,好好拾掇一下,擦亮了,比新的还上档次,还耐看。这叫小钱,办大事,长远打算。”
“可是……”张秀英还想反驳,她总觉得旧家具配不上儿子这来之不易的新房,怕委屈了他,更怕被街坊邻居笑话。新社会了,儿子是干部,怎么能用旧货?
阳光明赶紧截住她的话头,语气中带着点恳切,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姆妈,你放心!我看东西的眼光你还信不过?真要是又破又旧,白送我都不要!
我就是去看看,今天也不一定买。有合适的,我自然会挑好的、挑结实的。实在不行,再考虑新的也不迟嘛。对不对?”
他的目光像有实质,稳稳地落在父亲阳永康脸上。
阳永康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对上小儿子的视线,又想起那间窗明几净、独门独户的新房,想起小儿子最近几个月的巨大变化,心里那杆秤终于偏了。
他缓缓点了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分量:“嗯。”
算是默许了阳光明的打算。
他认同实用和节俭是持家之本,也相信这个小儿子比老大有主见,有眼光,看事情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李桂见公公点了头,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咚”地一声落了地,一股轻松感涌上来,赶紧顺着话茬表态,语气带着由衷的赞同:
“姆妈,光明讲得有道理!真真有道理!旧家具只要挑得好,木料好,真不比新的差!关键是要木头好,结实耐用。
光明眼光一向好,肯定能挑到好的。省下的钱,以后添点别的实用东西也好呀。”
她的话里透着热切,仿佛阳光明去买旧家具,就是替整个家庭省下了一大笔真金白银。
张秀英看看丈夫那张写满“此事已定”的脸,又看看大儿媳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再看看小儿子那副笃定自信、主意已定的样子,那股坚持要买新家具的劲头终于像被戳破的气球,泄了下去。
她长长地地叹了口气:“唉,随你吧!你大了,翅膀硬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不过……”
她话锋一转,伸出食指用力点了点,带着母亲的权威强调道,“要买就买好的!挑牢靠的!别光图便宜,买些破烂回来!
钱不够,一定要跟家里讲!回头跟我回家拿钱!听见没有?”
她终究还是怕儿子委屈了自己。
阳光明心里早有计较。
他的冰箱空间里还放着之前卖犀角片和淡干海参的巨款,厚厚一沓“大团结”,买几件旧家具绰绰有余。
更重要的是,他有着超越这个时代所有人的眼光——那些被时代浪潮冲击、如今在国营旧货店里蒙尘的明清或近现代硬木家具,黄梨、紫檀、红酸枝、鸡翅木……在他眼里是真正的宝贝疙瘩!是埋在沙土里的金子!
若是让父母掏钱买了,日后这些家具价值连城、贵比黄金时,兄嫂那边难免会生出想法,平白增添家庭矛盾。
不如自己悄悄买下,干干净净,没有后顾之忧,省心省事。
“姆妈,不用了。”阳光明摆摆手,语气轻松得像拂过一阵风,“我还有点积蓄,买点旧家具够用了。今天就是去看看,真要买大件,钱不够我肯定开口。你们快带壮壮回去歇歇吧,忙了一上午了,壮壮都睡着了。”
他指了指大哥怀里睡得香甜的小侄子。
张秀英张了张嘴,还想再叮嘱几句,阳永康已经干脆利落地转过身,背着手,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朝着石库门弄堂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个不高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走吧。”
一家之主发了话,张秀英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又不放心地追着阳光明叮嘱了几句“小心点”、“早点回来”、“看仔细点”,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大儿子儿媳,抱着睡得香甜的壮壮,汇入了午后渐渐稠密起来的回家人流。
阳光明目送着家人的背影消失在远方,立刻转身走向自行车棚。
那辆崭新的“永久28”大杠自行车锃光瓦亮,在车棚里格外显眼。
他掏出钥匙打开车锁,麻利地推出车子,长腿一跨,稳稳坐上锃亮的皮座垫,脚下一用力,车轮便轻快地转动起来。
风拂过他年轻的脸庞,带着一丝自由的畅快和对即将到来的“寻宝”的期待。
淮海路国营信托商店那栋带着浓厚旧租界风格的三层建筑,在午后偏西的阳光下显得比上次来时更热闹了些。
门口停着几辆板车,进进出出的人流也多了不少,大多是穿着蓝灰工装或洗得发白旧衣裤的人。
阳光明在熟悉的角落锁好他那辆“永久”,再次深吸一口气,踏入了那扇厚重的、漆皮有些剥落的大门。
他目标明确,脚步沉稳,直奔记忆中的目的地:一楼左侧那片如同沉默森林般的旧家具区。
这里比上次更加拥挤,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旧物”的洪流冲击。
各式各样的旧家具如同被时光遗忘的士兵,沉默地站立着、堆迭着,接受着顾客挑剔而漫不经心的审视。它们姿态各异,带着无法磨灭的岁月印记。
雕繁复但蒙着厚厚灰尘的架子床,笨重敦实如堡垒般的五斗橱,镶嵌着早已模糊不清水银镜子的梳妆台,桌面磨损得露出木筋但骨架依旧结实的八仙桌、靠背椅,甚至还有几件体积庞大如柜子般的老式书柜和碗橱,挤挤挨挨地塞满了空间。
岁月的刻刀在这里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斑驳剥落的漆色下,露出深浅不一的木纹或发黄的腻子底;
那些曾经象征吉祥富贵的精美雕——福禄寿喜、梅兰竹菊、龙凤呈祥——被粗暴地用凿子铲平,或用砂纸磨光,只留下生硬丑陋的疤痕和难以辨识的卷草纹轮廓;
榫卯松动,抽屉轨道涩滞难拉;椅腿微跛,桌面坑洼不平。
每一道伤痕,每一处磨损,都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家庭曾经的体面。
阳光明放缓了脚步,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加速。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照灯,锐利而专注地在堆积如山的旧家具中仔细搜寻。
他关注的不是表面的新旧与光鲜,而是木料本身的质地、纹理、重量,以及那些被刻意破坏却依然能窥见昔日精湛工艺的雕工痕迹。
果然如他所料!
曾经的华美被刻意掩埋,只留下光秃秃甚至丑陋的躯壳。
阳光明要寻找的,正是这些被时代尘埃深深覆盖的“明珠”。
他走走停停,不时蹲下身,像一个最老练的鉴宝师:
用手指关节轻轻敲击木料的不同部位,侧耳倾听那沉闷或清脆的回响,感受其内在的密度与韧性;
凑近仔细观察木纹的走向、毛孔的细密程度和天然色泽;
小心翼翼地拉开抽屉,检查榫卯结构的咬合是否依然紧密,轨道磨损情况如何;
用指腹温柔地抚摸那些被磨平的雕部位,仿佛能透过那粗糙的表面,触碰到昔日匠人倾注的心血,想象它们原本灵动华美的模样。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领口袖口都已磨损的深蓝色劳动布工作服、头发白稀疏的老店员,叼着半截自卷的“喇叭筒”旱烟,背着手在不远处踱步。
他浑浊的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视全场,偶尔用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回答一下顾客关于价格的询问,但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地停留在阳光明身上。
这个年轻人看家具的眼神,和那些只关心价格、结实与否的普通顾客太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行家般的审视,一种带着穿透力的专注,甚至……一种难以掩饰的热切?
终于,阳光明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牢牢锁定了几个目标。此时,他的心跳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搏动。
一张双人大床:架子床的基本样式,但顶盖和四周原本应该繁复精美的雕围板被彻底铲平了,只留下粗壮简洁的框架和四根光溜溜的立柱。
木料是深沉浓郁的紫红色,近乎黑紫,分量压手得惊人,手指敲上去发出沉闷厚实的“笃笃”声,如同敲击金石。
木纹极其细密,如最上等的绸缎般流畅,在午后光线的照射下,流淌着温润内敛、仿佛蕴藏火焰的光泽——这是典型的紫檀木特征。
床板厚实,榫卯结构依然紧密坚固,只是有些地方的漆皮完全剥落,露出深沉如墨的木色。
一个大衣柜:通体呈现深栗色,近乎乌黑,两扇柜门和侧板都光素无纹,同样是被刻意处理过的痕迹,显得沉闷笨重。
但当阳光明轻轻拉开一扇柜门,内里露出的木色却让他心头一跳——那是一种漂亮的、带着金丝的紫褐色条纹,纹理清晰流畅,如同行云流水,变幻莫测,在光线映照下闪烁着琥珀般温润的光泽——这是上好的黄梨木!
柜体结构异常严丝合缝,背板也是厚实的同种木料,绝非偷工减料之作。
铜质的合页和拉手虽有些氧化发黑,但依然结实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