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你个头!”李向东已经气得连眉心都跳,“你是不是烧了脑袋?你见个绳子就上我屋顶夜宿一宿,还在那编些鬼话嚇唬人!我今儿要不抽你,我就不姓李!”
他拎起院角的竹杆便衝著屋檐底下抡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敲。
“下来!现在!你再多蹲一秒钟,我让你直接把你自己埋在我屋瓦里头!”
许大茂也知道理亏,一边躲一边喊,“李哥別啊!我错了我真错了!我这不是一心想弄明白嘛!我一看那绳子动,我就不敢动了啊!我怕一动,它就断了,我就、我就乾脆蹲著守著!”
“你守你大爷!”李向东骂得连唾沫都甩出去几尺,“你守得我屋顶透风了你知道不?!你等会下来,我非让你把我整块房顶都补好!”
许大茂一边哆嗦一边往下爬,那姿势跟条被冻僵的鲶鱼差不了多少。他整个人浑身湿漉漉的,脚底还打滑,爬下来时摔了个四脚朝天,啪地一声砸在水坑里,溅了李向东一脸泥点子。
李向东看著他,一时竟连打人的念头都被这滑稽劲冲淡了几分。他皱著眉看那块屋瓦的位置,眉宇间的冷意慢慢转为一种更深的狐疑。他昨晚確实看到那绳头,可许大茂说的“动”——他可没见过。
他蹲下身,一把將许大茂从水坑里薅起来,“去,屋里脱衣裳,把你身上那股狗尿味洗乾净,別把我院子熏坏了。”
许大茂哆嗦著点头,“好嘞李哥……我这就去……”
他走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李哥你真不想看看那绳子牵著啥?我、我觉得这不对劲……”
李向东没应声,目光牢牢盯著屋檐那条已经陷入瓦缝的麻绳。他的直觉一直很准——这条绳子,不是许大茂编的理由,也不是什么嚇唬人的幌子。它確確实实被谁藏在那里,而且藏得隱秘,用意深远。
“等你洗完,我跟你一起拆。”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夜潮,“但拆坏我屋顶一块瓦……你明儿起就给我天天来糊一块。”
许大茂眼里忽地亮了,“行行行!我明儿就买泥巴!我还会掺麦糠呢!糊得瓷实!”
李向东却没再听他的聒噪,而是盯著那缝隙缓缓靠近。他能感觉到,那缝里藏著的不仅仅是麻绳,还有某种即將被撬开的东西——像是闷在这四合院里多年未曾散去的、混著雨水与尘土的……真相气味。
许大茂那一摔,声势不小,湿滑的瓦片上脚一打滑,整个人翻滚著砸下来,撞在了院墙边的瓷缸上,“砰”地一声,瓷片四溅,紧接著是他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叫。
“哎哟我的腿——”
李向东心头一紧,连骂人的话都咽了回去。他本来气势汹汹地拿著竹杆正准备继续教训许大茂,见他摔得这样狠,整个人像是摊在地上,半边裤子撕开了,雨水混著血水从裤脚处往外冒,脸上惨白一片,眉头死死拧著,唇角还带著颤意。
“你个不长眼的蠢货,谁让你自己往上爬的?”李向东嘴上还在数落,但人已经冲了上去,单膝跪地,探手去摸许大茂的腿骨节,一边嘟囔,“別他娘的骨头断了……这年头断一根腿,够你躺俩月的。”
许大茂哆嗦著,嘴唇都在抖:“李哥……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想再瞅一眼那绳子……谁知道那瓦片那滑,刚踩上去它就转圈儿……”
“转你个头!”李向东怒道,但手上动作却极为轻柔,顺著膝盖到小腿一寸一寸摸过去,直到踝关节,才舒了一口气,“没断,可能是扭了,或者磕青了。”
“那、那我是不是得躺著?李哥,我可不敢去医院啊……”许大茂一脸可怜地看著他,眼里满是求生欲。
“你想多了,死不了。”李向东冷哼一声,伸手把他从地上半拖半扶起来,扔进了堂屋靠墙的那张躺椅上,“你在这儿歇著,別再瞎动,我去看看那该死的绳子。”
他转身出了屋,雨已经停了,天空像被浸湿的布,色调浑浊发白。空气中还带著草木湿润的腥甜味,而李向东踩著水痕斑斑的青砖,眉头紧皱,目光如鹰般落在屋檐那处斜翘的角落。
那根绳子还在,安安静静地垂掛著,像一条死蛇,藏在瓦片与墙缝交界的阴影里。它原本的起始点应该更高,但因为许大茂的胡闹,现在下滑了一截,绳头被雨水打湿,微微发黑,绳纤维蓬鬆翻卷,像是曾经挣扎过。
李向东搬来梯子,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每走一步,脚下的木板都发出“嘎吱”声,雨后的潮气还在空气中发酵,他能感觉到自己手掌贴住瓦沿时,那瓦片下有一股极不自然的冷意。
他轻轻拨开瓦片,麻绳缝中传出一阵阴冷的风,仿佛瓦下藏著一个通往另一个空间的暗道。
“这鬼东西……到底是谁藏的?”他喃喃自语,手指探入缝隙,將那绳头慢慢拽了出来。
绳子底端,打著一个极其牢固的活扣,里面夹著一小截早已泛黄的红布条。红布布面上有模糊的字跡,但已被雨水泡得看不清。他翻了几下,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忽然席捲了上来——这绳子,不像是为了悬掛物件,倒像是专门留下来“標记”什么的。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绳子,將红布团紧塞进裤兜。刚落地,院门口就响起了脚步声,是隔壁的杨婶,提著一篮菜走过来。
“哎哟,李家大哥,听说许大茂又从你屋上摔下来了?”杨婶笑得意味深长,嘴角都快飞出院墙,“昨儿那一动静,把我都嚇醒三次。我还寻思是不是你家闹老鼠了。”
李向东懒得搭理她,伸手把许大茂从屋里拖了出来,“你丟人不够?现在满院子都知道你半夜爬我房顶摔了个狗吃屎。”
许大茂低著头,脸上没了刚才的苍白,反而带著点侷促的羞愧。他压低声音凑近李向东:“李哥……那绳子,真有什么不对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