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盒子放在桌上,许大茂瞪大眼看著。
“你家还藏这玩意儿?”
“不是我藏的。”李向东面无表情地打开盒盖,里头赫然是一排小小的钉子,每一颗都锈跡斑斑,排列得整整齐齐。最中间却空了一颗,像是被谁取走了。
“我早些年在修这房子的时候,发现这盒钉子藏在屋樑夹缝里。谁放的我不知道,但位置选得太诡异——就在刚才你说『绳子动』的那块瓦片正下方。”
许大茂呼吸一滯,哑声道:“李哥……这屋,是不是以前出过什么事?”
李向东没回答,只是伸手把那条麻绳重新收拢,缓缓道:“今晚你別回去睡了。你那屋顶下雨泡过,我不放心。你就在这儿,陪我守一宿——看看这屋顶,究竟会不会『自己动』。”
夜色再一次沉了下来,天边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浓墨似的云,像是有人用重重的一笔把星光擦掉了。四合院的天井里瀰漫著湿土味,雨后的水汽在砖缝间蒸腾,就连空气也带著一股压抑的沉重。李向东屋內油灯光芒微弱,火苗缩成一线,映得炕桌上的红布和麻绳犹如一对诡异的眼睛,静静盯著屋子里两个人的每一个动作。
许大茂坐在炕角裹著被褥,脸上还有没干的雨水,眼睛死死盯著那截麻绳,仿佛只要它再稍微一动,他就会躥起来衝出屋去。他现在连平日里最擅长的油嘴滑舌都忘了,整个人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著脖子,只剩下一副提心弔胆的模样。
“李哥,你说……这绳子是不是……以前吊过什么东西?”他嗓子低哑,声音细微,却被这寂静包裹的屋子放大得格外刺耳。
李向东不说话,只是冷著脸转动著那截绳子,指腹反覆摩擦那被雨水泡得有些鬆软的麻线。他的眼神凝重而深沉,像在从这根平凡无奇的绳子上摸索出某种记忆。
“这不是普通的绑东西的绳子。”他终於开口,语气里有股压著的寒意,“它被剪过,而且剪得很整齐,不是自然磨断,是用刀斧之类直接截断的。”
“那……要是原本是在屋里绑著什么东西呢?”许大茂试探著问,“比如,掛个灯笼啊,或者……吊个匾额?”
李向东眼角一跳,缓缓摇头:“你也住这院子不止一年两年了,你见过我家屋顶吊过什么?”
许大茂张了张嘴,最后苦笑著摇头。
屋外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像是院墙外有谁在走动,风吹过树枝,刷刷啦啦地响,混著瓦片上被风掀动的水珠“啪嗒啪嗒”落在青砖上,声音清脆又杂乱。李向东不动声色地將桌上的那只破木盒合上,用布包好,塞进墙角的老箱子里。
“你信不信,今晚还会出事。”他忽地低声说道。
许大茂一听这话,立马抱紧了被子,脸上的血色像被抽走了:“別別別,李哥,你別说这嚇人的话……要真出事,你说我们要不要报……咳,不说了,我意思是……咱是不是该想点办法应付应付?”
“你怕了?”李向东看了他一眼。
“不是怕,我这不是……这不是谨慎。”许大茂勉强笑了笑,声音低得像蚊子,“我就是想提前做好准备,总不能真被那玩意儿拉下去吧?”
李向东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从墙角摸出一根长木桿,上头还缠著旧布条,像是平日里用来挑高屋檐的工具。他拿著木桿走到门边,推开门,风立刻灌了进来,带著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夜风掠过屋檐,“哐啷”一声掀动了几片瓦,像是谁轻轻在上面踩了一脚。
许大茂打了个激灵:“李哥,是不是……又上去了?”
“闭嘴。”李向东没回头,手里紧握木桿,眼神犀利地盯著黑漆漆的屋顶。就在他目光扫到正上方时,他的瞳孔微微一缩——瓦片边缘竟然正微微翘起,像是有人用指尖从下往上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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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他猛然大喝一声,木桿猛地朝屋檐挑了上去!
“砰——”一声脆响,瓦片掉了下来,在地上碎成几瓣。许大茂嚇得躲进炕上,缩成一团,双眼瞪得老大,却什么也看不见。
李向东却感觉手里传来一阵异样的反震,不是打到木头,不是击中瓦片,而像是刺进了一团柔软却有弹性的东西——像是肉!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昨晚瓦片缝里的那双模糊眼睛,和那截忽然动了的绳子。他没有犹豫,立刻衝出屋去,赤脚踏进湿漉漉的院子里,雨后的青砖又冷又滑,裤脚立刻湿透。他仰头望屋顶,黑暗里却只剩空荡荡的屋檐线,再无任何动静。
“你跑不掉了……”他低声说了一句。
许大茂从屋里探出脑袋,结结巴巴地问:“李哥,你、你看见了?”
“没看清。”李向东缓缓转身,眼里却闪著某种异样的光,“可我知道,它就在上头,它还没走。”
“它?你说『它』?你到底觉得是什么?”
李向东没有回答。他抬头看著黑压压的屋檐,喃喃道:“我得把那根断绳接上。”
许大茂一愣:“你疯啦?你接它干嘛?万一……”
“这不是给人用的。”李向东低声说道,声音低得连风都吹不散,“是给它用的。”
屋里忽然传来一声低微的“吱嘎”,像是从屋樑深处发出的轻响,仿佛有东西正在从屋內木头缝隙中慢慢抽出。
李向东猛然转头,眼神阴冷至极。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对许大茂说:“今晚,你要是还想活著看到明天,就给我闭嘴,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別动,也別说话。”
许大茂呆呆点头,却只觉背心一片湿冷,不知是雨水未乾,还是冷汗渗透。他裹紧被子,缩在炕上,耳朵里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而在李向东耳中,却有另外的声音慢慢浮现——像是绳子被缓缓拖动的“唰唰”声,隱隱从屋顶某个他熟悉又陌生的角落传来。
屋里的光越发昏暗了,仿佛那盏灯油自己知道恐惧降临,一点点將自己缩成萤火虫大小的光点,隨时都会熄灭。炕角的许大茂依旧蜷成一团,浑身上下像浸在冰水里,腿肚子直打颤,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