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开封府,忽听得一声悲哭。
“放开我!我乃吏部侍郎,与李业、苏逢吉之流并无关联……”
萧弈循声看去,喊话的是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十分激动,腰带上挂着各种钥匙,挣扎起来叮叮当当。
此人大概是个巨富,落入了王峻的眼,少不得要破财免灾。
郭信不由道:“好个王峻老儿,不让他剽掠,又敲起竹杠来。”
“不急下定论,你看。”
萧弈抬手一指,不少贫民正在衙前感恩戴德。
过去一问,却是王峻重勘旧案,释放了苏逢吉、王章在任时因欠税入狱的贫民百余人。
至于小部分权贵,则是以奸佞党羽的名义逮捕。
对此,萧弈认为王峻颇有一手。
可惜王峻对他怀有敌意,其手段越厉害,越非好事。还是那种事事都立场冲突的政敌更让人安心。
挥散这念头,他向衙役打听吕丑的下落。
“聂文进的牙兵属‘协从待罪者’,将军可知,他们为何关在开封府狱而非战俘营?”
“还请赐教。”
“能入禁军者多颇有家资,军饷亦丰厚,只要查证并无大恶即可纳赎,八十贯。”
“这么贵?!”
禁军一个月算上禄米、杂项,总收入才三贯,这确实是要掏空家底了。
吕酉家是屠夫,确有点家资,萧弈又借了他一点,帮吕丑纳赎。
不多时,吕丑苦着脸出来,不停落泪。
“多谢萧副都……萧将军,救命之恩,小人万死难报。”
“不必客气,我问你,与你一起被俘的牙兵中,可有人品可靠、老实听话的?”
“有一些。”
“问问他们,可愿到我麾下做事,若愿,纳赎的钱若不够,我可先出,往后从饷钱里扣。”
“是!”吕丑道:“对了,将军离开前托我置宅的百贯赏钱还在,我去拿来……”
最后,挑了九个没有劣迹、勇力不俗的。
牙兵们确实都有点家资,萧弈光了五十两银子,郭信又找人借了点,全垫进去,纳赎了他们。
过程中,恰见到了阎晋卿被押解审问,罪名还没定。
萧弈想了想,干脆求见王峻,除了说情,也是表示他对王峻并无芥蒂,愿意与之就事论事。
见面,王峻冷着脸,看他的眼神依旧不善。
“还真是哪都有萧郎,不愧是年轻人,腿脚快。”
“过奖,晚辈不敢当。”
萧弈态度平和,说了阎晋卿给史府通风报信之事。
他不提别的,有心看王峻是否公允。
案子审得很快,王峻查看了诸多证据,又审问了一番,认为阎晋卿只是被天子裹挟,要他交一千贯的臣款纳赎。
萧弈已没钱了,爱莫能助。
忙过此事,出了开封府,他马不停蹄去了禁军大衙,想把李崇矩调到内殿直。
意外的是,李崇矩昨日就被郭威调为牙兵。
没办法,只好调了吕酉、范己等人举荐的三十个禁军,如此,他麾下有了一百余人,打算先带熟练再补剩下的兵额。
经验还浅,宁缺勿滥。
返回玄武门宿卫处的路上,远远见到了张满屯,正站在一棵柳树下与家眷说话。
萧弈一直以来从没见过张满屯家人,最初还以为是个光棍,此时才知有一大群孩子。
他没想着偷听,那边却有颇大的声音传来。
“你也莫怪俺嘴硬,那时俺若是招了,逆贼们更要杀了你们。”
“当然不能出卖主家,你我夫妇深受史府恩惠,死也得撑住。我是担心男娃们被铰了趾头,学不了武,往后如何成家立业?”
张满屯之妻一看就是史家奴婢出身,颇厉害,说话一板一眼。
“怕个鸟,俺特能赚军饷,养得起他们吃闲饭。”
“女娃们本就像你,小小年纪就长得粗大,怕不好嫁,不知得赔多少嫁妆。”
“嫁他娘个腿,俺养一辈子。”
“你说得轻巧!往后的事我不念叨,只说眼下,没了史府依靠怎么办?原来那宅院屋契是史府的,回不去了,你去找郭雀儿说说情。”
“烦不烦,当郭雀儿还是阿郎部将哩?几万张嘴等着吃饭,俺说不了。”
“那我们娘几个睡大街去吗?”
“喏,这些,还有这些,全拿去!先赁个大宅院一样的嘛,等俺再杀敌立功呗……”
萧弈默默走开,暗道这就是娶奴婢、生小奴婢的下场。
往后帮衬着些吧。
回了宿卫房,隔壁李重进见了他,嚷道:“萧郎,不巧,一整天没见到五娘,明日我再去给你要回来。”
不多时,张满屯也回来了,兵士们顿时闹成一片。
“铁牙,不是买酒去吗?酒哩?”
“没买!”
“那大伙的酒钱哩?”
“俺了,下次发赏了再补你们。”
“你恁多赏钱,还贪俺们这点铜子?哪个娘们的被窝钻得这般快?还是手痒喂了骰子?”
“屁!俺不好赌,更不好女人,就想杀敌,都给俺操练起来!将军说的对,平日多操练,战场少流血!”
萧弈闻言,不由点头。
奔波拼命了大半个月,接下来正是狠狠操练的时候,他立即拉伸筋骨,随手捉住檐枋,一下一下地拉着引体热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