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弈选择去河埠头。
他直觉李业、苏逢吉藏身这一带,必是为了随时可从漕河逃跑,当备了船。
刚到埠头附近,忽听远处传来了呼喝、喊杀。
“包围他们!”
大概百步远的位置,漕河岸边,禁军们正在迅速包围五六个汉子。
那些人很凶悍,手持单刀,护着两个蒙面之人,不怕死地与禁军厮杀。
正准备过去,萧弈被李昭宁拉了一下。
“看那里,李澄!”
他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漕河上,一艘乌篷船已驶出六七米外,船尾立着个青衣男子。
“李澄是谁?”
“苏逢吉的牙将,葛延遇便是与他合谋害我阿爷。”
“金蝉脱壳,人在船上。”
萧弈目光一扫,见埠头停着一艘在卸货的大漕船,果断冲了过去。
脚下疾踏,雪粒从靴底飞溅。
他纵身一跃,腾空而起,腰腹发力,稳住重心,“嘭”地落在大漕船上。
提前屈膝,靴底刚踩到船板,便顺势奔了两步,卸力,同时一把捉住船桅杆系着的粗麻绳,荡起,动作一气呵成。
手中是漕运缆绳,很能吃住力,他目光锁定那划得更远了的乌篷船,身体如荡秋千般高高扬起。
身后传来孩童惊喜的欢呼。
“看!他会飞!”
风拂过脸庞,带来了熟悉的气息。
萧弈太怀念飞翔的感觉了。
只有一瞬。
松手,坠向乌篷船。
顺势拔剑。
剑是准备送给李昉的,与原来那柄差不多,颇为顺手。
“啷。”
寒芒出鞘的瞬间,萧弈一剑刺出。
他虽在空中,但发力的关键是以身带剑,而非以臂带剑;准度则在于身剑合一,即身体方向与剑尖方向完全一致。
论快,他挟下坠之势刺出,论稳,他的手很稳。
腰腹一推,右臂直伸。
剑光映着漕河,漾起一泓水光。
他目光落处,李澄脖颈不远处的肩膀动了,想要拔刀。
“噗。”
一剑封喉,血溅船篷。
同时,萧弈双脚落在乌篷船上。
船剧烈晃动。
李澄尸体缓缓倒下。
划浆的老船工呆愣愣看了萧弈一会,忽然纵身跃入冰冷的水中,往对岸游去。
乌篷内,苏逢吉回过头来,目露震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你你……你?你!”
“苏司空,好久不见。”
苏逢吉怆然泣下,悲哭道:“陛下宫变,不曾问过我啊,我是被裹挟的!”
“我信。”萧弈道:“但我是为李崧而来的。”
“什……什么?!”
忽听得桨橹声,李昭宁已雇了一艘小船往这边来。
两船相近,萧弈伸手一扶,将她接到乌篷船上,示意小船划开。
之后,他把剑递了过去。
“报仇吧。”
李昭宁接过剑,含恨看向苏逢吉。
“小娘子……你是谁?可否放了老夫?”
“我阿爷姓李,讳崧。”
苏逢吉大惊,退了几步,到船舷边,似想跳河,犹豫两下,坐下大哭道:“饶了我吧?”
李昭宁冷笑。
萧弈本以为她会像上次那般砍人泄恨,可半晌,她却转头看向他,问道:“若将他交上去,郭公会放过他吗?”
“不会,他是主谋,必死。”
“那,我们将他交上去。”
“不亲手报仇了?”
“这些年我日夜都在想着如何报仇,可我查他底细查得越多,越觉得只是手刃他,不够,这等畜生不配安静死去。”
李昭宁盯着苏逢吉,眼中恨意愈浓。
“你拜相以来,除了收纳贿赂、勒索同僚、市权鬻官,做的事可不少。你盘剥无度,搜刮珍宝,加苛徭重赋,致天下人流离失所;你以捕盗之名,命人杀郓州平阴十七村数百人,于卫州以村民充贼,断其脚筋,任其暴死山麓;天下冤号遍野,无数人被你逼良为盗,高祖遣你疏理狱囚、洗冤静狱,你不问轻重曲直尽数杀之;你寡情不孝,杖杀庶兄,母亲去世,拒不服丧,发妻身卒,成了你借机搜刮绫绢之由。你构陷同僚、争夺权位、挟私害公、祸乱朝局、屠戮无辜、误国误民……你罪该万死、罄竹难书!”
想必是苏逢吉罪过太多,李昭宁一时不能尽诉,话到后来,声音破碎。
萧弈眼看着她渐渐双目通红,泪水滑落,滴在她握剑的手上,手在不停颤抖。
“你这等国贼,死在我手上太可惜了,难解天下人心头之恨,你该当众受刑,且看有多少人想让你死,看在世人眼中,是我阿爷冤还是你该死……”
苏逢吉听到这里,面如死灰,身体颤抖得厉害。
他目光闪动,泛起巨大的恐惧与绝望,终于纵身一跃,“噗通”跳进漕河当中。
可惜,禁军们已划着船围了过来,立即就用渔网捞起了他。
“捉到苏逢吉了!”
“是苏牛皮?!”
周围百姓听得呼喊,纷纷围来。
渐渐地,怒叱声四起。
“杀了苏牛皮!”
“生啖了他!”
“……”
乌篷船还在河面上飘荡。
萧弈微微一叹,伸手想拿过李昭宁手里的剑。
剑忽然掉落,一道身影扑在他的怀中,失声痛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