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往昔汉高祖尚能容忍雍齿,为了仁望,为了平定关中,免其一死,利大於弊。
山东为慕容超割据不过十载,带去的鲜卑人不过万余数,相比之下,青州齐州汉人居多,且苦燕室暴政已久,皆有归晋之意。
因而灭燕后,收復燕地的治理无甚难处,对於关中而言,当真是轻易。
前秦氐人东迁,棲居京兆诸郡,后秦羌人东迁,取而代之,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詮释的淋漓尽致。
即使迁族人入主京畿,是为制衡世家大族,但也致今下羌氐占半数,迁离他们,京兆便要顿时空寂无人,更別提其有不少牧地田亩者,王化较深,享安逸惯了,称良民不为过。
如若要徵调兵源,这些胡民確是再合適不过,可刘义符不愿如此,不单是有隔阂,而是没有必要,各族再如何交融,除非彻底拋开族民,不然始终会有芥蒂。
麒麟军是他的私人精军,若混杂了胡卒,无疑是自断双臂。
关中秦地自成一国的话,羌氐便似如大洋彼岸之崑崙奴,作为政治正確,不得不顾忌。
“你与我同龄,相差半载有余,天下广阔无垠,深居於宫中,可有不甘?“
听此一言,姚佛念顿然意会到什么,他惊诧的看向刘义符,问道:“我与世子相面不过三次,世子为何此般待我?“
蹇鉴来回看了几眼,琢磨不透,遂不经意间退了一步。
“这需要理由吗?”
身为世子,他想如何待旁人便如何,何须缘由?
“需要。”
“好。”
刘义符挺直了身,娓娓道来:“京兆羌民繁多,你家为羌之皇族,你父无能而怀有仁德,不乏有念其恩者,我欲经略关中,必不能免去胡夷,你有心气,我若放你出狱,可愿报答?“
姚室等同於羌之汉室,纵使秦国民生每况愈下,听得是姚氏当道,那些羌人难以避免会抬起胸腔。
更何况,从荒野之地入主京兆,確是姚氏之恩德,这才三代君主,令羌民追溯过往,多半都记得起姚萇、兴二帝。
不论是京兆士族,亦或是江左士族,有能治胡是一说,胡夷能否服其管治又是一说。
姚佛念年少,也能做个偽献帝,此番一来,又能於两党之中插上一手。
三角对立更具稳定性,两虎相爭必有一伤,三虎呢?
姚佛念沉默了良久,一旁的牢室內,中年人吶喊道:“仆愿以死报效世子!还望世子放仆一马!!”
见状,刘义符纹丝不动,依然看著处於沉默之中的姚佛念。
“不忠国者,何望忠人?”刘义符不耐斥道。
似这般无底线之人,为了活命,今日可向他俯首称仆,明日亦可向他人如此。
忠贞之士为君主所喜,不单是性情,更多则是安心。
当然,姚佛念未必会因些许恩泽而对他忠心,但其此前於宫中欲跳墙殉国,已为淳于岐等讚赏不已,既是做木偶,令谁做不是做?
择拥名望者自然事半功倍。
稍顷,各牢室的喊声打断了刘义符的思绪,隨著声音愈发嘈杂恼人,他遂令甲士將另一侧的牢门打开,並命蹇鉴拔刀向前。
拔刀声迭起,呼喊声顿散。
“还——请世子饶仆一命——”
“割舌。”
蹇鉴未有片刻迟钝,拽著其脖颈,如同拎小鸡般,收力挥刀劈砍其唇舌。
“噗!”
尚在蠕动的半舌掉落在地,鲜血如暴雨般从口间喷洒而出。
姚佛念看了一眼“叔父”,面无神色。
“世子欲令我做何事?”
“我令你做何事便做何事。”
刘义符顿了下,仰首笑道:
“待有朝,天下太平,届时你愿做安乐公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