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舞池中的诸位静一静,各位勋爵、勋爵夫人们,我很遗憾向你们宣布这个消息。从即日起,国境之内将投入漫长的征战,我们向德意志宣战了。”
1918年,马尔维纳斯群岛。
德国鸽式歼灭机盘旋在空中的第三年,琉璃似的蔚蓝海岛外,几队英军的舰艇在一片快要燃尽的大西洋上摇摇欲倾。
弗雷德身穿的灰蓝色军服几乎和肉身黏在一起,被夕阳染红。
他的眼皮很沉,手里紧攥着唯一的对讲机,缓缓栽倒在甲板上。
“呼叫本部,这里是海军突击团1903战舰,我们恳请……”
陆军本部的接线员此时也身在战壕,眉头不展。
“这是守卫国土的战役,所有士兵都必须死守前线,等待支援部队到达,这是首相下达的命令!”
耳畔传来的嗡鸣声好像天国的座钟,撞上了弗雷德的心脏,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
而他的目光里只有海面上纷飞的战火。
“欸,你的苏联烟呢,我都快横尸在你身上了,快点。陆军部给准信儿了,除了等待支援,就是一死。”
凯文早就嘶哑成了破锣嗓,从破铁盒里夹出最后一支香烟,掐成两截。
“让伤员在天黑之前撤离前线吧,阁下,没什么比战死更糟了。”
香烟在海风里被点燃,两人凑在一起如同接吻。
弗雷德不苟言笑,“怎么没有,比如……被俘虏,”他把凯文枯草一样的红发扎成一束,垂在肩上,嘴里依旧贪婪地嘬着烟。
“海风这么大,看来要变天了,雨天最容易打败仗,再拖下去,那帮普鲁士大兵也别想活着回去,和我们一块葬在海里。”
凯文麻木地点了点头,柔和又温暖的夕阳洒在他背上。
“这么说你不打算回到战前的乡下了?”
这话把弗雷德逼出一丝笑来,熄灭的神志对一切都丧失了兴趣。
“回到乡下,然后再征兵一次,最后身赴战场吗?你还真是贱皮烂肉。”
凯文的眼里早就蓄满了热潮,缠满着纱布的左手从胸兜里摸出一条吊坠。
“你看,她是我的护身符,里面装着我的未婚妻,很美对吧?”
弗雷德的长眼睛弯了一下,耀眼的银吊坠恍得他天旋地转。
“……我在无线电里听到了,德军轰炸外部战壕的声音……凯文,没有部队会接应我们。”
凯文的嗓子连哽咽都艰难。
“是啊,连丘吉尔都返回前线了。阁下,你我终成孤魂野鬼,不如在火炮落下之前,我们投海吧。”
弗雷德忍不住端详着凯文的脸,短暂的记忆被腐蚀,模糊了他站在冬柿树下的年轻模样。
“我向你认个错,是我偷喝了你带来前线的牛奶,还被你骂了三年,我也不想一辈子交代在铁皮船里。”
凯文的笑意很灿烂,如同小时候在贝尔法斯特镇上一样单纯。
大西洋涌动着寒冷的浪潮,野性的蔚蓝足以吞噬一切。
弗雷德被海水浸了个彻底。
随着波縠一阵涌动,他在模糊的幻视中,看见了耀眼的银色鳞片,白嫩的胸膛看起来迷人又危险。
“西海岸的小镇真的很美……那么棒的地方,回不去就太可惜了。”
一双泛着水光的胳膊绕过弗雷德的背后,捧起他的身子破水上游。
海水从几时起变得这么温暖了。
距离1919,鼓舞士气的征战日子已经过去一年。
列兵们不约而同地编造起新的身分,暂时忘却过去的一切。
然而不幸弃甲负弩,在前线送命的征兵,只能在漫天的讣告中被缅怀。
贝尔法斯特镇至今也没有独立的行政归属,它宁静地坐落在安特里姆郡和朗郡之间,任凭战舰、商船沿途经过——名为雾港的港口。
“弗兰克。”
弗雷德直视着年轻的背影,短暂有力的音节在海风中格外坚定。
阿德里安裸呈的身子泛着柔漪,乌发肤白,腰线、股沟都一览无遗,他的耳畔传来了男人大步靠近的皮靴声。
“我不叫弗兰克,真对不起,身上还不饰一物,先生,我的衣服被海浪卷走了。”
弗雷德流露着极轻极浅的呼吸,他毫不犹豫地脱下军服外套,拢在阿德里安肩上。
“别在意,能侥幸上岸就很不错了。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