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小梅时不时地看着外面的走动的人群,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领班叉着腰扯着嗓门说她们偷懒的娘娘腔,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行,你先去忙吧。”
裴梦起身将盛小梅送到门口,确定门外没有哪个好事的领班的时候,才怜惜地说了再见,返回包间的时候,双手一掐,一副“怎么认识的,说说吧”的表情自上而下地盯着马浩,有种说不清楚就别走了的架势。
“怎么这副表情看我?”马浩摁灭屏幕上的消息对话框,上面连续发了很多条消息,显然没等到对方的回答,裴梦跟要将他大卸八块一样,站在他面前问话。
几分钟后,马浩以“事情就是这样的”结束了自己英雄救美的演讲,甚至产生了“要不是那崽子跑得快,我早就给他一个教训了”的错觉,并且正美滋滋地等着面前的人称赞自己。
“你倒是逞英雄了,就怕人家来找你麻烦。”
裴梦不知道在想什么,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对了,那人说让你等着瞧,你有没有事后报警啊,万一他们……”
“放心,那天晚上酒吧后面的巷子黑得很,老鼠都看不见,再说那人连我的样子都没看清,怎么报复我。”
“对了,叶哥怎么去厕所那么长时间,这都快一个小时了,他不会喝醉了睡在那吧。”
马浩看着发消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的叶知秋,心急如焚,生怕他哥被人拐了去。
“我去找他。”说时迟,那时快,裴梦立马眼疾手快地拽着看不见叶知秋就慌里慌张的马浩,硬生生的拽回两条腿即将要离地的男人。
“等会再去,叶哥他正在跟老同学叙旧呢。”裴梦话里话外透露着一股心虚的意思,鬼知道刚才她去厕所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老同学,哪个老同学啊,我也去。”
马浩一听是老同学更兴奋了,他和叶知秋从县一高毕业之后,除了同学聚会已经很少再遇到高中的老同学了。
“你去什么去!坐着,我有话问你。”
叶知秋之前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命运啊,非常捉弄人。当他还活着的时候,总是在想哪一步走错了,混成今天这个样子,可能是他不经意间的一个决定造成了今天这副局面,就比如他曾经对某个试图将自己扶起来的好心人说了句“滚”,就在这几分钟的时间内,安静狭窄的洗手间走廊充斥着各种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他以为自己对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发泄出这些情绪会换来心安理得的一顿打,这样至少是发泄出来了,没曾想到被骂的对象脸上没什么表情,等他情绪稳定终于闭嘴后,胃里面陆陆续续翻涌上来什么,劣质掺水的酒精仿佛在灼烧着他的脏器,一点一点,要将它们烫出个洞来。
等他将刚刚喝进去的酒全部吐出来后,整个人有点清醒,感受到冰冷的水滑过手指的触感,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过很快看着镜子里面的人嘲笑起来,“你看,你就是这么失败。”
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搭理一个刚发完酒疯还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的人,除非这个人本身也不太正常。
叶知秋到现在还记得镜子的左下角那个靠着墙冷眼看自己的男人,被人骂得狗血淋头还不走,他都要觉得靠在墙上得男人无非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在装逼,要么就是一个傻子,不过要真的是傻子就可惜了,空长一张好脸。
这就是他口中的打交道,对方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个小插曲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天,叶知秋一觉醒来后突然脱口而出一个人名——“李笙歌”,这个早已被他遗忘在尘埃里的人,那时的他还没有什么感觉,反正对这个人的印象也没有太深,还想着以后等遇到的时候再道个歉。
可笑的是,等他再遇到李笙歌的时候,自己已经死了。
混乱的大脑总是在该运作的时候不运作,那时候的回忆就如同这酒水一样一点一点渗入他的五脏六腑,重回旧地,这种感觉更加明显,脚下踩着虚无的脚步,眼前晃动着混乱的男女,等他好不容易绕开这些人,准备洗把脸清醒一下的时候,无奈老天不作美,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叶知秋顺着光滑的墙壁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滑坐在地上。
不过没有感受到屁股与地面接触而带来的冲击力,一双手稳稳当当地扶接了他顺势滑下的腰,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香水与香烟的混杂气味,以及一张模糊到看不清的脸。
“阿姨这地可拖得真干净啊。”叶知秋扭头试图看清对方的样子,无奈对方箍腰的力道过于牢固,转过头后还是被人握着腰,找到了支撑点的他干脆整个人都挂在对方身上,双手交叉在对方的颈椎上,睁大眼睛开始仔细瞧着男人的眉眼。
“知道我是谁吗?”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冷地吐出几个字,说话的气息隐隐约约散在面前醉鬼的脸上,就像阳光出来大雾散开一样,他曾心心念念的,不敢靠近的,以为被那人遗忘的,在这一刻,所有的情绪像是拨开了重重迷雾一样涌上他心头。
懦弱的胆小鬼终于敢出来了。
叶知秋仍是没有说话,迷茫的眼神在男人脸上来回扫荡,最终却停留在了眼睛上,多么漂亮的眼睛啊,他觉得这双眼睛的主人一定是一件珍宝。
男人的眼睛里面好像有无数片灿烂的星辰,那里有叶知秋所向往的,但是为什么这么好看的眼睛里面有着若隐若现的小水珠,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低垂的睫毛上挂着一颗小小的泪珠,顺着眼尾滑落,滑过那颗痣。
“对不起。”叶知秋好不容易开口说了这么没理由的一句话,声音不轻不重,但却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为此一滞,收在腰间的手在暗暗发力,隐含着一些不言而喻的怒意和委屈。
叶知秋看他这样子,脑海里开始遨游,等将面前男人的样子和记忆中的事物挂上钩时,他想起来了,想起来这副表情在哪里见过。
他小时候养过一只长得皱巴巴的小狗,每一次他和小狗玩的时候,都会用脚轻轻地把小狗勾到远一点的地方,自己扭头就跑,等小狗找不到主人时候,本来就皱的脸上会再次皱到一起,撒着四条腿朝他跑来,好不容易等到了主人,天性爱捉弄人的主人也喜欢捉弄狗,等小狗伸着舌头气喘吁吁跑来的时候,“嗷嗷嗷”地叫着,脸上的表情委屈死了。
“为我之前的莽撞向你道歉。”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叶知秋伸手轻轻拭去了男人挂在下巴上湿热还带着微微发咸气味的泪珠。“我不应该骂你,也不应该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
叶知秋的动作算不上温柔,大拇指的指腹滑过男人的脸,指腹处因为长时间的摩擦生出了一个小小的,硬硬的薄茧,柔软的触感引起了双方的微微颤栗,不知道为什么,他见不得人哭,尤其是眼睛这么好看的人。
“李笙歌。”叶知秋又继续开口,“别在我面前哭了,我又没死。”
其实叶知秋想说:你真像我养的一条小狗,每次见到你都这样觉得。
李笙歌不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是喝醉了说的胡话还是什么,他本想在叶知秋面前混个眼熟,起码也是见了三次面,好让他以后会对自己有印象,对自己没那么冷漠。
从叶知秋开始说的第一句话起,李笙歌意识到这人是在说醉话,他今天晚上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偶遇叶知秋,看着他和一个女人进到包间,看着他一个人出来,看着他摇摇晃晃穿过男男女女,自始至终他都在暗处默默开始一个人的“监视”。
叶知秋脚下一滑将要倒下的时候,他伸手,接住了他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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