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荆大饱讶异地抬起了头。
夜风吹来,园子里的树木卉沙沙作响,以至于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荆大饱迟疑了下,追问道,“您是问骨伤大夫?”
一边问,他的视线一边下挪,一点点落到了徐简的右腿上。
被衣摆挡着,看不出其中状况的右腿。
不能怪荆大饱吃惊,而是,至始至终,国公爷对于治伤的意愿都不多。
去年,他和国公爷提过一嘴。
说是东北那儿有个骨伤大夫、在地方上有些名声,治伤的本事不错,就是常年住在深山老林里,轻易不出世,想要寻他怕是要去山里林子里钻上半月一月的,说不定最后还要三顾茅庐。
脾气大的人,本事应该不会差,要不然就使人去一趟,问一问状况?
真请不着,弄几根虎骨来磨粉也行、泡酒也行,聊胜于无。
那时,国公爷怎么说的来着?
这会儿,灯自然没有点。
想明白了这些,他再也没提过请大夫的事情了。
也正是因此,没到那份上,徐简根本不会去费那个劲儿。
提到辅国公,一时间沉默了大半人。
陈桂说完,便往茶楼外走。
陈桂没有回头看,与廖子唱了这出戏就回老实巷去了。
尤其是,还有那十天半个月的流水席顶在前头。
一身衣裳簇新,手上戴着串檀木珠子,是个商人,又有那么点文人气。
只不过昨日烧过一张字条而已。
既如此,与其等着对方把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大夫送来,不如让晋王爷出点力气去找岳大夫。
陈桂听他们讨论,隔了会儿才又开口:“我是不信这世间还有多少厉害的筋骨伤的大夫了,都看不了辅国公的伤,都是半斤对八两。”
有人应和,当然也会有人反对。
遇难而退?
“那倒没有,”陈桂叹了声,“前后看了那么多御医,也有民间出名的大夫,当时各处张榜请名医,只要有信心的都可以来试试,来了多少人、就又走了多少人。谁都没办法,那个岳大夫,连来都没有来。”
什么状况?
他们爷好不容易有点儿寻医的意思,怎么问了两句就又不找了?
“您……”荆大饱斟酌着,试探道,“您真不打算让那位岳大夫来试试?
只看了状况也行,他若没把握就不费那个力气了,就是给人出点路费,我们又不是缺那点银钱。
只是,有人盯着他。
可现在不同了,国公爷要娶我们郡主,是自家人,我是真想他能没病没痛。
这番成果……
说着说着,荆大饱看到,徐简抿着的唇微微一动,唇角扬起来一些。
实在是不晓得拿什么话来劝徐简。
我来听茶博士说故事,却也知道就是个故事。
陈桂抱拳回了几声“客气客气”。
陈桂完成了郡主交代他的任务,颇为满意地吃了口茶。
字条是徐简让陈桂送来的,说的就是那岳大夫的事,林云嫣看完就烧了,又另外交代了陈桂几句。
廖子陪陈桂坐着,声音压得低,问道:“东家,那岳大夫真那么厉害?”
又传几日,自然而然地,也传到了林云嫣耳朵里。
成果在隔天下朝后,徐简慢悠悠往外走时,就体现了出来。
陈桂对此毫不意外。
“你缺虎骨?这东西比找大夫容易,我给你弄几根来?”
故事再热闹,也就是个故事,药铺里起个头,茶楼里聊两句,差不多就到头了。
“你别不往心里去,”安逸伯道,“听我的,找找试试。”
能笑,应该是多少听进去了些吧?
陈桂冲廖子摆了摆手:“听个故事而已,那岳大夫你又不认得,拆人家台做什么?”
宝安园里,林云嫣一面吃茶,一面听汪嬷嬷说外头热闹。
汪嬷嬷本就会讲故事,把茶博士们润色之后的内容转述出来,听得挽月都连连咋舌。
“确实热心肠,”徐简呵地又笑了下,很快笑意就散了,只余下冷静与淡漠,交代道,“找些人手把那岳大夫的消息散出去,你自己别出面,弄得隐晦些,别叫人抓到把柄。不着急,传个几天,慢慢传。”
与此同时,西街最是热闹的茶楼里,茶博士刚刚讲完一折,得了阵阵叫好声。
茶博士一眼就认出来了。
“御医们天天给贵人们看诊,有些状况上,许是没有乡野医生见多识广。”
若是能请到好大夫,不说全部治了、往后无病无痛的,就算只能治个标,让天冷阴雨时没有那么难受,也能让郡主少担心些。”
她悄悄打量林云嫣神色,郡主面上没有疑惑,也没多少激动……
不止茶博士认出来了,左右坐着的客人也认得,热情与陈桂打招呼。
寻常医术都懂些,最擅长筋骨伤,他自己调配伤药方子,也弄不懂他到底掺和了些什么进去,敷一阵子就有效了。”
不想让它到头,那就继续添砖加瓦,故事里的人不再是那东北山里头谁也不知道模样的岳大夫,而是满京城人人都晓得的辅国公与诚意伯府,一下子就生动起来了。
以前搁别人身上,那就听个响,看大夫来大夫走的,就是个热闹。
不得不说,郡主的想法很对。
诸位,倘若那岳大夫真有那天大的本事,能治好国公爷的伤势,我陈桂就在这西大街摆流水宴,摆上十天半个月。”
茶博士忙回礼。
荆大饱也算了解徐简了,闻言想了想,道:“您的意思是,让别人找?谁啊?这么热心肠。”
汪嬷嬷就是顺口说个故事,没想到会扯到国公爷身上,一时也有些懵。
好在徐简也没有催促他,似乎也不想打断,就由着荆大饱慢慢想。
凶着一张脸的安逸伯都略显激动:“传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不如去寻来试试?”
谁能把那岳大夫请来?
辅国公府、诚意伯府到底会不会想法子去寻大夫?
那岳大夫能不能真治好国公爷的伤?
那大鱼大肉的流水席,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