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一千二百万钱,每年高达一万万四千万钱的庞大支出!
却也只是刘荣给军中将士,所许下的诸多福利中,相当不起眼的其中一项。
除了粮食外,还有装备。
汉家原先,以及如今也依旧存在的规定,是保障军中将士每年一身新军袍。
且除非必要——即,除非战时到寒冷地区进行军事行动,否则,便不配给御寒衣物和被褥。
绝大多数情况下,军中将士都会在某一年的冬季,或某一次发生在北方严寒地区的战争,得到朝堂下发的御寒用品。
然后,就一直用到下一次冬季战争,或发生在北方的战争,朝堂再度下发御寒用品。
现如今,刘荣则是在此基础上,自掏腰包,额外发下福利:凡军中将士,在入伍的第一天,以及往后的每三年,都可以得到一件絮夹层的冬衣,以及一张被子。
这笔钱,同样是少府内帑出。
发放给将士们的冬衣、被褥,都会绣有‘某年某月某日,少府内帑奉诏所出’字样。
将士们能吃饱吃好了,也能穿暖了,就等于日常生活得到了保障。
剩下的,就是战场上的武器军械了。
前文提到:按照汉家如今现有的制度,凡是军中将士们的武器军械,均由相府国库出钱从少府内帑购买,而后下发到军中。
但这只是理论上的规定。
在实际操作过程中,财政状况捉襟见肘——只有农税这一项收入,却有无数支出项的相府国库,却经常在军械问题上出岔子。
倒不是有人中饱私囊,以权谋私,把国库用于购买军械的专款贪墨,又或是挪用公款、倒卖军械之类;
而是单纯的:国库没钱,买不起少府内帑的军械。
过去几十年,类似这样的场景,在朝堂之上出现了无数次。
——太宗皇帝、孝景皇帝,分别以北方边墙防务、关东函谷关一线防务为由,要求相府国库为军队换装,亦或是扩编南、北两军编制,以备不测。
结果相府,无论是太宗皇帝年间的灌婴、张苍,还是先帝年间的申屠嘉,均是脑袋一点,两手一摊;
陛下有令,臣不敢不从!
但没钱啊……
相府国库每年的收入,也就是千把万石粟,除此之外再无入项。
官员俸禄去大半,剩下的部分,又是修桥铺路,又是疏通水渠;
光是军队的基本后勤共计,相府国库都已经是咬牙维持,甚至恨不能请求裁军,以降低军队维护成本了;
维持现状尚且吃力,又哪来的力气换装、扩军?
于是,太宗皇帝、先孝景皇帝都没了办法,又碍于北方边墙、函谷关方向确实的现实需要,而不得不自己想办法。
——太宗皇帝抠门,舍不得掏少府内帑的老底,就采纳了晁错的建议,通过输粟捐爵,缓解了相府国库的军粮供应压力,从而变相的增强了北方边墙的防守力量。
同样的成本,却得到更多的粮食,不就是更多的兵力,即更强大的防守力量了嘛?
而到了先孝景皇帝年间,天下人也已经回过味儿来了。
这一手输粟捐爵,看似是让低微卑贱的商人,以及小有余财的地主,都能通过安全性极高(不用上战场)的方式,来得到做梦都不敢想的崇高爵位;
然实则,却也导致汉家的爵位,像货币超发后的纸币一样——成了谁都有、烂大街,根本没有任何稀缺性,甚至都没多少价值的荣誉称号。
想当年,太祖高皇帝立汉国祚,普通百姓清一色都是公士,也就是一级爵位。
但凡有人拿出自己的二级:上造、三级:簪袅的爵位,大家伙马上就能知道:这人是战场上下来的,而且手上还沾了人命,握着斩敌首级的武勋!
偶尔偶尔碰上一个四级爵位:不更,那就更是十里八乡争相嫉羡,甚至不惜以女妻之。
原因很简单:在秦所创立,并为汉家沿用的二十级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当中,一级公士、二级上造、三级簪袅之间的差距,其实并没有那么大。
不过就是随着爵位等级的上升,可拥有的田亩更多些、宅子可以有更多的屋子——如公士一院一屋,上造二进,簪袅三进之类。
当然,这里的二进、三进,指的并非后世所默认的‘二进、三进的宅院’,而是单纯的:通过主屋内的通门,能进入第二间里屋,便是二进;
能通过主屋内,分别位于左右两侧的通门,进入左右两间里屋,便是三进。
但从第四级的不更开始,爵位所对应的地位、待遇,就会有一个小小的质变。
——不更之爵,可宅四间!
不是一个被分成四部分的屋子,而是四个单独的屋子!
此外,还有不更之爵最‘拿得出手’的特殊待遇:不用服更役。
这也是‘不更’这一爵位的名称由来。
在当时——在国祚新立,百废待兴的汉室初,一个能让普通农民不用服更役的爵位,已经是底层民众所能触摸到、所能接触到,同时能憧憬、幻想的极限了。
四级不更,距离一级公士不过三级,咬咬牙、拼拼命,再加一点点运气,还是有很大几率达成的。
至少比封侯拜相、称王称霸要来的实际,更像是‘梦想’,而非‘幻想’。
但在太宗孝文皇帝采纳晁错的建议,推行输粟捐爵之制后,汉家的爵位——尤其是不更以下的低级爵位,却是早已经烂大街了。
汉室初,底层民众清一色一级公士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
但凡是有自家土地的家庭,都或多或少的拿出了点粮食,换回了一个三级、四级的爵位。
能有多大宅子、能不能免除更役尚在其次,主要是不小心犯了罪的话,能以爵抵罪,等同于买了个低阶复活币、劣质免死金牌。
普通农民尚且如此,家产达到十万钱的中产之家,更是动不动搞个六级、七级的爵位,狠狠体验了一把在汉室初,至少得队率司马才能拥有的‘显爵’。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一级公士,反倒成了民间极其少见的稀罕爵位。
要么,是父亲为二级上造,自己非嫡子,分家出去,默认降一级成一级公士;
要么,就是街头上的闲人懒汉,没钱没粮输粟捐爵,亦或是早就‘以爵抵罪’,把爵位都用完了,降到一级公士,降无可降——再犯罪就要被贬为司空城旦,直接被纳入‘奴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