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宦官余忠嗣识文断字,他在研墨的间隙,趁机瞟了制书一眼,手便不由自主的哆嗦了,墨碇啪嗒一声掉落在御案上,原本光洁的制书竟多了一点豆粒大小的墨迹。
这一下,余忠嗣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大唐天子李隆基也陡而变了颜色,语气也越发阴沉可怖。“玷污制书,其罪几何,你自清楚吧?”
仿佛刚刚那个和蔼可亲的老者,在一瞬间又变成了阴冷可怖的天子。
余忠嗣不明白,一个人的变化何以这般的快。但是,此时此刻笼罩在他心头的,却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在内廷中,不止一个内监曾对它们这些少年耳提面命,犯了错误会遭至何等惩处,而弄脏了制书,怕是要被活活打死了。
眨眼之间,天上地下,这等大起大落的感觉,让他产生了极不真实的错觉。
反倒是殿内诸多沉默的宦官们在眼巴巴的看着余忠嗣的笑话,遮遮掩掩的目光里都充满了恶意的幸灾乐祸。
李隆基又是一叹,高仙芝所言确是老成谋国之言,但归根结底还是有着私心的,与其城破之后狼狈的收场,不如自铺台阶,换取一个体面的落幕,百年之后的史书上,也许会对他留情一些,少一些挖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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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晋疲惫的靠在胡床上,闭目养神,闻言后便睁开了眼睛。
“何人求见?”
“高仙芝现在在何处?”
当初他欲杀此人时,又何曾能够想到,只有此人在最后的关头仍旧不离不弃。
当然,这其中也不排除成功俘获了天子的可能,但大战之下谁又能保证一定会如此呢?而且,据裴敬的观察,秦晋似乎在有意避免与那位高相公正面冲突,似乎对此人也有着一种特殊的态度。
“中郎将难道不打算速战速决了?”
不知何故,李隆基陡得盯着那宦官。
李隆基很想知道高仙芝现在作何心情,又改做何处置。
“讲,又发生了何事?”
迷迷糊糊中,李隆基被吵醒了,天亮时才浅浅的睡着,此时睁开眼睛便觉浑身难受而又无力。
“看着吧,中郎将下一步就会诱使南内的守军宫人出宫城了!”
“中郎将糊涂,如果不速战速决,还不知事态要如何变化呢!”
高仙芝眉头一跳,恭敬的将制书捧起,粗略扫了两眼,面上虽然依旧平静,然则心底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难以抑制的情绪终于还是喷薄而出。
李隆基百感交集,喟然一叹。
但毕竟要给天子留着颜面,即便不赞同天子的想法,也不能把这一层说破了。
宦官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跪倒泣道:“奴婢死也要追随在圣人左右……”
裴敬闻言惊问。他本以为秦晋到了以后,会出奇计攻破兴庆宫,以彻底安定局面,却想不到等来的却是这等命令。
“圣人万万不可有此心思,只要臣一日尚在,便要护得圣人安全,不会让宵小们得逞!”
……
不知是哪个,嫌喊的聒噪,一拳便砸在了他的嘴巴上,立时就鼻口窜血,呜呜不已,难以说话。
“守宫的羽林卫旅率趁着高相公不备,出城投降了,还带走了上百人……奴婢,奴婢亲眼所见……”
“带进来!”
但在权衡了一阵之后,秦晋却断然下令:
李隆基面无表情的听着,那宦官还没讲完,又继续说道:“不但走了宫中宿卫,掖廷的宫人宦官也有不少偷偷开门溜走的。”
是啊,难道真要弑君吗?如此一来,不管理由有多么正当,他们也会成为天下人的众矢之的了吧。
“高卿不必多言,朕年老体衰,不堪重任,逊位也是社稷之福。太子年富力强,又忠义仁孝,也足以堪当匡扶大任……”
高仙芝急如风火而来,正瞧见处置余忠嗣这一幕,却也不问因由,只向天子汇报着禁中各处布置的情况。
是他?这厮来求见,能有什么好事?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不懂吗?你以为踏上了青云梯,没准走的却是黄泉路呢!交付掖廷处置,少说也是个杖毙,自求多福吧,来世可别托生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