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江东绝唱,孙十万谢幕!
却说孙韶率七万残部降汉的消息,如野火般传遍江东。
远在江南郡县的守將们,听闻昔日主帅易帜。
无不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因为孙韶所部,就是吴军主力。
连主力都投了,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抵抗的必要呢?
那日清晨,
孙韶立於江畔,望著对岸故土,神色凝重异常。
副將韩综趋前问道:
“都督既已归汉,又何故犹疑?”
望著滚滚江水,孙韶长嘆一声:
“非是犹疑,实乃痛心。”
“吾等今日渡江,非为私仇,实为天下苍生。”
“然刀兵所向,终是故国山河。”
韩综乃拱手道:
“……吴主失德,百姓困苦。”
“今汉室再兴,天命所归,都督此举,实乃顺天应人。”
孙韶默然頷首,隨即振臂高呼:
“三军听令!渡江!”
七万吴军易帜为汉,
舟船连江,旌旗蔽日,直向江南诸县而去。
首至宛陵城下,守將乃孙韶故交赵彤。
见孙韶旗號,赵彤登城相望,高声问道:
“孙都督何故背吴?”
孙韶策马向前,朗声应答:
“非孙韶背吴,实吴主背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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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不见江东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不见赋税日重、徭役无期?”
“今汉天子仁德,遣师东来,正为解民倒悬。”
“赵將军素以爱兵如子闻名,何不共举义旗,救黎民於水火?”
赵彤当即骂道:
“难道去岁冬日,抢劫百姓粮食的,是吴王不成?”
“汝纵容手下,抢夺百姓,如何有脸说是为了天下苍生?”
孙韶闻言,面红耳赤,当即大声反驳道:
“若非吴王不发我粮餉,將士们穷困至极,饿毙者无数。”
“吾又何至於去抢百姓粮食?”
自投汉以来,孙韶似乎一直在给自己找藉口。
一切都是打著大义的旗號,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
因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现在的自己是在背主。
只有打上大义的名分,才会使得他的內心能够好受一些。
见赵彤不答话,孙韶已经失去了耐心,扬鞭喝道:
“不管怎么讲!”
“吴国大军尽在我手,你城中守军有多少,敢抗我军马?”
“纵然敌得过我,我身后还有陈元龙二十万汉军。”
“且看汝如何抵挡!”
“念在你我往日交情的份儿上,快快打开城门,饶你不死。”
“否则城破人亡,老少不留!”
赵彤默然良久,终开城门,率眾归降。
宛陵遂不战而下。
此后月余,孙韶率军连克芜湖、石城等数城。
吴地守將大多战意不高,
亦或有敬陈登威名,或感孙韶劝说的,大多望风归附。
偶有抵抗者,见军心已散,亦不久即降。
与此同时,
汉征南將军陈登率先锋五千兵马紧隨其后,安抚新附郡县。
这日抵达宛陵,见市井井然,不觉頷首称许。
入城后,陈登不居府衙,反至市集之中。
见一老嫗於街边贩卖粗布,便上前问道:
“老夫人近来生意若何?”
老嫗初不识其为將军,嘆道:
“往日吴官徵税甚重,十匹布竟取七匹。”
“今闻汉军至,暂免市税,或可余三四匹来换米粮。”
陈登心有所动,遂召隨从取来军中锦帛三匹,赠与老嫗:
“此非官物,乃吾私赠。”
“汉军此来,必使百姓各安其业。”
老嫗惊愕间,旁人告知此乃汉征南將军,急忙跪谢。
陈登连忙扶起:
“老夫人请起。”
“汉室復兴,非为夺地爭城,实欲与民更始。”
次日,
陈登召集本地乡老,询查民瘼。
得知连年征战,男丁稀少,农耕荒废。
遂命军中士卒帮助春耕,又开放军粮,賑济贫苦。
一乡中地主疑道:
“將军施此恩义,能持久否?”
陈登笑答:
“吾圣主陛下,常掛在口中之言便是:”
“古来成大事者,莫不以民为本,以民为贵,君轻而民贵。”
“我汉家治天下,向来以民为本。”
“今暂借军粮济急,待秋收后。”
“但依高祖旧制,十五税一,决不食言。”
消息传开,
百姓无不感佩,簞食壶浆以迎汉军者日眾。
接下数日,陈登每到一处郡县,必放下架子,亲自出面抚定当地百姓。
因为他知道汉军来江南不是旅游的,
而是为了在这里长久生存的。
所以必须要笼络江南的民心。
故儘管孙韶行军速度极快,將战线已经快推至建业了。
可陈登所率的汉军,却行军十分缓慢。
正是因为每到一处,便抚定一处。
稳扎稳打,慢慢消化。
陈登盼望的是,每克一城,就使其心悦诚服的归服。
別之后出什么岔子。
半月后,陈登进军至芜湖。
时值梅雨,江水暴涨,低处田舍尽没。
陈登不避秽浊,亲率將士筑堤排水,救民於洪潦之中。
那日黄昏,
陈登巡视堤防归来,衣衫尽湿,泥泞满身。
忽见一老丈携幼孙跪於道旁,捧粗茶以待。
“將军为国为民,不避艰辛,请饮此茶。”
老丈泣拜道。
陈登急忙扶起:
“……老丈请起。”
“为民父母,岂有坐视子民受难之理?”
饮毕问那孩童:
“读何书耶?”
孩童答曰:
“家中贫寒,未尝读书。”
陈登悵然,对隨从道:
“……昔文景之治,首重教化。”
“待江南稍定,当设乡学,使贫家子亦能读圣贤书。”
又越数日,军中捕获细作数人,皆吴主遣来散播谣言者。
部將请斩之,陈登却道:
“各为其主,何罪之有?”
遂赐以银钱,纵之归去。
韩综闻之不解,问道:
“將军纵敌,岂非养虎为患?”
陈登大笑著解释道:
“江东人心已向汉,纵有谣言,谁能信之?”
“今释细作,正显我宽仁。”
“吴主猜忌,必疑其归顺於我,此攻心为上之策也。”
话分两头,
孙韶降汉连克数城的消息传至建业,朝堂震动。
张昭闻讯,手中玉笏几欲坠地,颤声道:
“孙伯符创业之艰难,不意今日败於妇孺之手!”
翌日朝会,
吴主孙权升殿,见群臣面色凝重,心知不妙。
张昭率先出列,朗声道:
“大王!孙韶叛降,江南震动。”
“此皆因四美蛊惑圣听,吕壹专权乱政所致。”
“乞请大王斩此五贼,以安军民之心!”
是仪亦趋前附和:
“……张公所言极是。”
“今齐军势大,非严明法纪、重整朝纲不能御之。”
孙权面色阴沉,强压怒意:
“卿等欲借外患而迫君乎?”
张昭昂然不惧,伏地泣道:
“老臣侍奉孙氏三世,岂敢有贰心?”
“实见社稷危如累卵,不得不直言相諫耳!”
“四美不除,吕壹不死。”
“军心难安,民心难定啊!”
朝堂之上,百官纷纷跪请,声震殿宇。
孙权见状,知眾怒难犯,却又不甘受制於臣下。
忽拍案而起,厉声道:
“孤统江东数十载,岂不知治国之道?”
“外敌当前,卿等不思退敌之策,反欲清君侧,是何居心!”
於是,当即传令道:
“禁军统领孙静听令!”
“即刻调集全城禁军三万,严守宫禁九门。”
“无有寡人手諭,任何人不得擅动!”
孙权並非全部梭哈了。
他还有最后的底牌。
那就是保卫首都建业的三万禁军。
这禁军由孙权叔父孙静统领,受孙权直接管辖。
算是孙权留给自己的退路。
就像歷史的赤壁之战,孙权也没有把军队全部交给周瑜一样。
他手上依然留了禁军,为得就是方便將来跑路。
一声令下过后,
甲士涌入朝堂,刀剑森然。
群臣见状,无不色变。
张昭仰天长嘆道:
“大王执迷至此,江东休矣!”
孙权既掌军权,稍缓语气道:
“今汉军压境,卿等可有良策?”
张昭黯然道:
“孙韶熟知我军布防,齐军不日即至。”
“建业仓促难守,唯有……弃城。”
话落,朝堂顿时譁然。
侍中郑泉急道:
“不可!建业乃吴之国都,岂可轻弃?”
陆逊族弟陆瑁爭辩道:
“不如退守会稽,凭山海之险据守。”
“齐军大军至此,远来辛苦,必不能久持。”
“待其退后,再设法收復失地。”
未待说完,是仪插言道:
“会稽偏远,不如退守吴郡,据太湖之利。”
眾人爭执不下。
孙权默然良久,忽道:
“富春乃孤之祖地,山环水绕,可守可退。”
“即日迁都富春!”
张昭惊道:
“大王!迁都事大,岂可仓促决定?”
“且百官家眷皆在建业,此事是否先从长计议?”
孙权冷笑一声:
“正是要速决,否则等齐军兵临城下,尔等怕是要取孤首级献与陈登了!”
孙权又何尝看不出来,百官之中,已有不少人有投汉的心思了?
若非孙权留了底牌,將禁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么百官中將会有不少人,將自己给出卖陈登!
隨即,孙权下令:
“禁军听令!即日起,迁建业库府所有財物粮秣。”
“宫中妃嬪、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一律隨驾迁都。”
“敢有违抗者,以叛国罪论处!”
命令一下,满朝愕然。
是仪颤声道:
“大王此举,岂非是要挟持群臣?”
孙权漠然道:
“卿等既为吴臣,自当与孤同甘共苦。”
“莫非有人已生二心?”
当下无人敢再异议。
禁军即刻行动,封库府,闭城门,强迁百官。
建业城內顿时哭喊震天。
禁军挨家叩门,催促百官整装。
张昭府中,老臣对家人嘆道:
“吾主本是少年英才,英雄一世。”
“奈何如今会变成如此?究竟是何人造成的,老夫也不知。”
“老夫只知一件事,今行此下策,恐难再见江东父老矣。”
而是仪被禁军“请”出府邸时,则是仰天泣道:
“不意东吴基业,竟以如此收场!”
城內乱作一团,官船挤满江岸。
有官员欲潜逃归家,皆被禁军拦截。
一文人怒斥押送军官:
“吾等乃朝廷命官,非囚犯也,何故如此相逼?”
军官冷麵答道:
“奉旨行事,大人勿怪。”
“至富春后自然恢復自由。”
江边,
孙权立於楼船之上,望著忙碌的迁徒场景,面色阴鬱。
周胤前来稟报:
“大王,库府金帛已装船完毕,百官及其家眷大多已被请上船。”
“唯……尚有数十官员藏匿不出。”
孙权眼中寒光一闪。厉声道:
“纵火焚其宅,看他们出不出!”
霎时间,
建业城內多处起火,黑烟滚滚。
哭喊声、斥骂声、兵甲撞击声交织一片。
昔日繁华的都城,顿成人间地狱。
张昭立於船头,见烟火中的建业城,不禁老泪纵横。
“昔年霸王项羽寧死不肯过江东,今我东吴却要弃建业而走,岂非天意乎?”
孙权闻之,怒道:
“张子布何出此不祥之言!”
“昔日勾践棲於会稽,终能灭吴雪耻。”
“今暂避锋芒,他日必能捲土重来!”
疯了。
彻底的疯了!
每一名官员都感觉眼前的孙仲谋十分地陌生。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少年英才,年少提领江东的雄主吗?
到底是什么使他们变成了这个样子?
对了!
是奸臣吕壹。
是那几名祸国红顏!
定是他们蛊惑了大王!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每个人的心中燃起。
此时,
观江岸景象,百姓扶老携幼,追奔哭號。
官员面色惶惶,如赴刑场。
兵士挥鞭驱赶,毫不容情。
这般景象,任谁也不敢信还能捲土重来。
最后一批船只离岸时,忽见一叶小舟追来,舟上一人高呼道:
“臣乃闞泽,愿隨大王同行!”
孙权讶异道:
“德润何以迟来?”
闞泽撩衣拜道:
“老臣適才整理典籍,不忍先人心血沦落敌手,故来迟耳。”
孙权感其忠义,命人接应上船。
然观百官,多是畏威而非怀德,不禁又暗自神伤。
船队浩荡东行,建业城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水天之际。
孙权独立船头,江风拂面,忽忆少年时与周瑜、吕蒙共议天下事。
那时是何等的豪情壮志。
不意今日竟如丧家之犬,挟眾逃亡。
忽闻后船喧譁,原来是一官员试图投江,被军士救起。
孙权默然片刻,传令道:
“……赐酒压惊。”
“告知眾人,至富春后,愿去者听便,孤不强留。”
张昭在旁闻之,微微頷首:
“大王终悟强扭之瓜不甜乎?”
孙权嘆道:
“非悟也,势不得已耳。”
“但愿天不亡吴,使孤得保江东一隅,延续香火。”
夕阳西下,江流东去。
船队载著一个王朝最后的希望,向著富春方向缓缓而行。
而此时的建业城,已是烟火寥落。
只待汉军前来接收这座无主的都城了。
……
陈登率汉军赶至建业时,只见浓烟蔽日,火光冲天。
昔日繁华都城,今成一片火海。
城墙上吴旗半焚,在烟火中飘摇如垂死之蝶。
“孙权竟纵火焚城!”
陈登驻马凝望,面色沉痛。
“吾本欲与孙氏和平收场,不意其狠戾至此,看来两家是不能善了了。”
蒋钦在侧问道:
“將军,大火冲天,如之奈何?”
陈登挥鞭前指:
“先救火!”
“传令三军,即刻救火救人。”
“財物粮秣皆可不顾,唯百姓性命为重!”
汉军將士纷纷弃戈取桶,投身火海救人。
陈登更亲自率眾扑灭府库大火,一日一夜不眠不休。
恰逢江南梅雨时节,天公作美。
大雨倾盆而下,火势渐息。
灭火毕,
陈登立即命人搜寻活口,救济百姓。
又遣人清点府库。
不多时,军需官惶惶来报:
“府库粮秣十不存一,金银帛匹非空即焚,几无可用之物。”
陈登默然良久,终是嘆道:
“將士们苦战日久,皆盼破城领赏。”
“今得空城,如之奈何?”
蒋钦趋前低语:
“军心已有微词,若赏赐不继,恐生变故。”
周泰亦问道:
“孙权遁逃,將军欲追否?”
陈登沉吟半晌,乃道:
“不擒孙权,此战不能了。”
“故分兵追击势在必行。”
“然军心不稳,需先安抚將士,暂停进军。”
眾將纷纷请缨追击。
陈登却道:
“时值梅雨,道路泥泞,非精兵不能速行。”
“吾亲率一万精兵追击即可,诸公留守建业,安抚军民。”
“大军可隨后缓行,慢慢追上老夫。”
正当议定,
忽见一骑驰至,却是监军梁王刘理。
少年王爷勒马扬鞭,道:
“陈將军追敌,岂可无监军同行?孤请隨往!”
陈登婉拒:
“殿下金枝玉叶,富春路险,恐有不测。”
刘理昂然道:
“大丈夫建功立业,何惧刀山火海?”
“孤既为淮南军监军,岂有临阵退缩之理!”
陈登尚在犹豫,忽见又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当先一人高呼:
“三弟且慢!”
原来是鲁王刘永率亲兵赶到。
刘永马鞭直指:
“擒拿吴主乃不世之功,三弟莫非欲独吞乎?”
刘理变色道:
“二兄何出此言?”
“弟身为淮南军监军,隨军追击乃分內之事。”
“倒是二兄身为荆州军监军,何故越权?”
刘永闻言大笑:
“普天之下莫非汉土,何分荆州淮南?”
“三弟阻我同行,莫非欲独占擒吴之功,在父皇面前邀宠?”
刘理面红耳赤,正色说道:
“二兄休得胡言!小弟绝无此心!”
陈登见二王相爭,急忙出言调解:
“……既然鲁王愿往,便请同行。”
“多一路兵马,也多一分胜算。”
刘永这才转怒为喜,率部併入军中。
刘理麾下骑都尉诸葛恪怏怏不乐,私语刘理道:
“鲁王来者不善,恐非为擒权。”
“实为监视殿下耳。”
刘理微笑低答:
“……元逊多虑矣。”
“既来之则安之,看来这一路,我们不会『寂寞』了。”
於是,
陈登率精兵一万,带著两位王爷,望富春方向追击。
雨幕重重,道路泥泞。
军士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水中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