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那汉子应了一声,挥了挥手,旁边的汉子便将一桶桶不知名的东西倒入汤锅中,孔圭皱了皱眉头,问到:“那汤锅里都有些什么?”
“有萝卜、芋头、葵菜、南瓜,也有一些粟米和豆子,最多的就是鱼骨头,按照您的要求,汤要厚实,筷子插进去不能倒!”
孔圭走到一个刚刚运过来的竹筐里,只见里面堆满了鱼骨头,确切的说应该是鱼排,最为肥美的鱼肉已经被割掉,只剩下鱼脊椎和肋刺,上面还有许多肉。
“你叫这鱼骨头?”孔圭惊讶的问道:“上面明明还有许多肉呀!”
“哦,渔获太多了!”魏聪笑道:“加工厂可没有功夫一点一点的剔出来,只能当鱼骨头处理了,如果这里不要,就只能送去肥田了,正好我在番禺城外有些果蔬园,倒也用得上!”
孔圭没有说话,他想起上次自己和魏聪去渔船码头看到的堆积如山的渔获,自己本来还以为那是魏聪给故意演给自己看的,现在看来也许是自己误解了。正当他想着如何旁敲侧击一番时,旁边管事的道:“主上,这一锅火候差不多了!”
“嗯,好,给我打一碗来!”魏聪稍一犹豫:“给孔公也打一碗来!”
“喏!”
片刻之后,便送了两大碗汤来,深褐色的汤很浓稠,孔圭现在知道为何魏聪称其为褐汤了。
“请!”魏聪做了个手势,拿起一碗便喝了起来,孔圭稍一犹豫,也拿起汤碗,舀了一勺喝了一小口,味道出人意料的不错,粘稠、浓厚,除了有点腥味之外,甚至可以说鲜美——魏聪用竟然用这玩意赈济饥民?
“味道不错!”魏聪三口两口将汤喝完,将碗递给管事的:“再多放点姜末就更好了!孔公,还和你的口味吧?
“还成!”孔圭将汤碗还给旁边的管事:“孟德待这些饥民倒是甚厚,不过方才门上牌匾写的是何意呢?”
“很简单,我这褐汤不是白吃的!喝了这汤,就要去干活,上至老人,下至孩童,都要去!”
“老人,孩童,他们能做什么?”
“多得是呢!”魏聪笑道:“老人可以去制作绳索和渔网的工坊,孩子可以把收来的旧绳索拆开,做成细麻絮,那是用来填塞船只板材缝隙的好材料,还有桐油作坊打杂的,我这里要做的活计可多得是,只要有手有脚,那就有做不完的活!孔公你没有发现吗?番禺城里街上的乞丐闲汉这些日子都没了吗?都被我送到各处工坊里干活去了!”
孔圭闻言一愣,他喜好经学,尤其是左传、易经,平日里有了闲暇也是在府中和学生们研习吟哦自得其乐,对于府外的事情倒是没有太在意,尤其是魏聪击败张叙,平定交州五郡之后,番禺恢复了平静之后,他又恢复了过往的宅男生活,哪里会注意到街上有没有乞丐闲汉。
“孟德要这么多工坊作甚?”
“自然有事做呀!”魏聪笑道:“比如说你看这褐汤,若无渔船便没有,可要有渔船,就要伐木,制绳、渔网、桐油、制漆、铁作、竹作,制帆等十多个作坊,打来的鱼也要尽快处理,要么制作成鱼酱,要么制作成鱼松,还有制成肥料的,不然只能白白烂掉,而要制成鱼酱就要大量的盐,制作鱼松就要大量柴火木炭,制作出来的鱼酱、鱼松也要有地方售卖,就要有码头,和道路,有装盛的陶罐,那就要有陶器作坊,有铺路的采石场。你看看,仅仅是捕鱼一个行当,后面就要有百十个作坊,每个行当都要有人才行,您说我要工坊作甚?”
孔圭被魏聪这一连串连珠炮般的话语说的头晕眼,苦笑道:“可你不觉得这很麻烦吗?再说了,这么多工坊,这么多人,你又拿什么怎么养活他们?”
“是挺麻烦,但若非如此,那些渔民又怎么能七八个人一趟出去就能捕捉成千斤的鱼来?人生来并无爪牙羽翼,之所以能统御万物,善假于器也!而器具越是精巧细致,人的本事才越大。要想制作出精巧的器具,就要分门别类,让每个人去做自己擅长的事情,打铁的专心打铁,制陶的专心制陶,然后相互交易,换取所需之物。至于您最后一个问题,不是我养活他们,是他们养活了我!”
魏聪的回答就像一记闷雷,轰在孔圭的顶门上,他半响无语,最后道:“想不到孟德你对于墨家的书也有所涉猎呀!”
魏聪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孔圭这是在转移话题,两人出了施汤站,并肩走过了百余步,孔圭突然问道:“孟德,你对大汉未来有什么看法?”
“大汉未来?”
“对,就是大汉的未来!”孔圭停住脚步,看着魏聪的眼睛:“我虽然读了些书,但只能读书,圣人在其间的道理却不会用,只能算个两脚书橱罢了,若在明章之治时也还还罢了,这些年只觉得世事昏乱,着实看不清未来,所以才躲到这岭南之地当了个太守,却不想还是没有逃脱,被孟德你撞上了。”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面上满是自嘲的笑容。
“其实孔公您看的没错!”魏聪笑道:“申生在内则亡,重耳在外则安,你来交州其实是一着妙棋!”
“那,那你也觉得大汉未来堪忧?”孔圭问道。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古今至理,非人力所能扭转。自高皇帝斩白蛇诛暴秦,灭项羽建炎汉,至今已经有差不多四百年了,已经够久了!”
“可世人皆云我太祖高皇帝道迈三王,功高五帝,故卜年倍于夏商,卜世过于姬氏。如今才不过四百年,差不多才有一半呀!”孔圭急问道。
(本章完)